四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忐忑地坐下了。雪儿看了他们一眼,叹了口气,咬了口晶莹剔透的水晶糕,表情瞬间古怪起来。
“怎么了?”男子含笑问,拿起筷子给身边的女子布菜。女子一身白衣,脸上覆了一块精致的珠翳,只露出白皙秀丽的下颌,连头发也包在了一方质地极佳的月白海潮暗纹蝉翼纱云锦中,很不引人注意。
但是仔细看,她的眼睛竟然是湛碧的颜色!
颜色不是单纯的碧绿或蔚蓝,而是海天相接处那抹氤氲的色彩,吸收了天地的灵气与精华,造出了这样一双通透明澈如琉璃、净无瑕秽似莲花的眸子。
眸子很清浅,但第一眼就足以让人沉沦。因为它是那样的干净而纯粹,如同一个刚刚来到人间的婴孩,没有沾染丝毫红尘污浊,看着它,所有人都会自惭形秽起来,和这双眸子相比,自己是那样的肮脏而卑鄙,就像在神的面前,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想要忏悔。
眼光流转,秋瞳剪水,眼中的光芒宛如一溪清泉,瞬间荡涤人心。
哪怕只看这双眼睛,人们也会相信薄薄的珠翳下掩藏的是一张惊世绝俗的丽颜。
也只有这样女子,才配坐在这个男人身边吧。
胡女?四人不约而同地想到。
女子很安静地坐在男子身边,小口小口地吃着面前碟子里的菜。显然她吃得很高兴,眼中透出雀跃的神色,灵动仿佛浪尖上跳动的月光,是一种纯净的没有丝毫杂质的幸福与快乐。
能有这样一个夫君疼爱,怕是天下每一个女子最大的心愿吧。
“没什么,就是这菜好难吃啊。”雪儿苦着脸回答,“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文魁楼百年老店,菜品荟萃八大菜系精品,选料讲究,精工细作,大厨据说还是宫里御厨,多少文人墨客赞叹吟咏,声名远播海外,却让她一句话批驳得体无完肤。
“我觉得很好啊。”女子绽开一个温暖如春天的笑容,看着丈夫说道。
“这可是你要来的,怨不得别人。”男子淡淡说,又夹了块鱼,仔细地挑了刺才放到了女子的碟中,“虽说比不得杭州楼外楼做的地道,但也算不错了。只是可惜火候过了一分,吃起来有些老了。”
女子甜甜一笑,把鱼块一口塞进了嘴里,结果糖醋沾了满口。
“慢点吃。”男子拿出一块雪白的湖丝手帕小心地拭去女子唇边的污渍,手法很轻,动作柔和,仿佛在擦拭一件传世美玉。
最初的惊讶过去,四人毕竟是青年俊杰,也就恢复了常态,该吃菜吃菜,一点也不客气,只是桌上竟没有酒。
四人倒也不太在意,因为刚才主人敬的茶实在是神品。
观察了一阵,四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蓝逸尘仿佛不经意地挠了挠头,四人轻轻颔首:
这个女人怕是神智不太清楚。
蓝逸尘忽然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了身上,心里一惊,慢慢抬起头来,正对上一双愤怒的眸子。
雪儿瞪着大眼睛看着他,眼神冰冷。
天啊,这小姑娘怎么知道我在说她母亲的不是?蓝逸尘转过目光,讪讪地咳嗽两声,问道:“承蒙先生相邀,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敝姓冷。”男子淡淡说,并没有看他一眼。
蓝逸尘有些气馁,这个人竟然连真名也不肯告知,沮正豪却没憋住,一口菜笑喷到了地上:
“哈哈哈哈……”沮正豪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你笑什么?”蓝逸尘犹不自知。两人心合面不合,沮正豪自然是笑他吃瘪了。
“没什么没什么。”黑脸摆摆手,转向雪儿,“小姑娘,你刚刚说你叫什么?”
雪儿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小名叫雪儿。全名冷霁雪,你才冷血呢。”
“这样啊。”见阴谋被识破,沮正豪尴尬地笑笑,开起了玩笑,“雪儿啊,你刚刚还说什么来着?”
雪儿冷哼一声,“小二,上两壶七十年的流霞来!”
小二为难地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客官啊,这七十年流霞小店只有一坛,一壶要卖到三百两呢!”说着偷偷瞥了一眼冷敬卿。
“上就是了,还怕我不给钱吗?”
小二还是犹豫:“小客官,这……您能做主吗?”
“去吧。”冷敬卿淡淡开口。小二得了保证,立刻屁颠屁颠地跑去取酒了。
这回沮正豪有些局促了:自己只是开个玩笑,还真要上啊。
“冷先生,我只是……”
“不必说了。”冷敬卿止住了他,淡淡看着女儿。
“我自己付钱。”雪儿蔫蔫地说。
轻轻点了点头,冷敬卿不再说什么,继续给漪澜布菜。
雪儿转过头,有些懊恼地看着沮正豪,“我自己挣了一千两银子,结果今天请你喝酒花了六百两。我可是舍命陪君子了。”
这对父女怎么回事?四人一头雾水,家境富裕女儿却要自己赚钱?
“爸爸只答应今天吃饭的钱他来付,至于请你们的话是我说的,钱就得我付了。真是的,本来还想敲他一把呢。”雪儿一脸挫败的表情,十分可爱。
深吸了口气,胖子好像下了什么决心,“小姑娘,等殿试结束,我等金榜题名时,一定请你去吃琼林宴。”
“好大的口气。”雪儿一盆冷水泼了下来,“琼林宴可是让新科进士吃的,就算你能考上,又怎么把我带进去?”
“皇上下旨,今科状元可以提一个不过分的要求。”胖子的脸色无比郑重。
“你这么肯定你能中状元?”雪儿饶有兴趣地问,狡黠地看了父亲一眼,“你舍得把这么一个机会做这个用?”
冷敬卿笑着摇摇头,并没有什么表示。
“今科状元,必在我们四人中产生!”一直沉默的竹筠博忽然开口,语气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