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他们走的时候神情很平和。
并没有多久房东太太握着林澶的手就无力的垂了下来,但是她和房东的手依旧紧紧的十指交握着。
让林澶想起他以前看过的一幅画,两棵大树倒在地上,根暴露在空中,粗壮的根须紧密缠绕着,像是无法撼动。
程林以为林澶会哭,甚至林澶自己也这么认为,但是林澶没有,哪怕他的眼眶已经开始泛红。
林澶觉得恐慌,温热的躯体会渐渐冰冷,然后永远的离开你的生活,林澶每每想到这样的景象都会心悸的出一身的冷汗。
生命明明伟大而漫长,可它却又莫名其妙的脆弱。
林澶望着他们很久才看向程林,“我们以后也这样好不好?”
一瞬间程林心头思绪万千,最后还是认真又带着点虔诚意味的点了点头,“好。”
火化的时候,林澶也去了。
林澶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骨灰并不像电视电影里演的那样,燃烧之后会只剩下一片灰烬,可以像随手抓起一把灰尘一样撒入大海。之前父母去世的时候,那些全部都是程林在安排,火化的那天林澶不想去也不敢去,不愿意相信的现实,因为有程林的陪伴可以让自己任性的拒绝接受。
林澶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陪在自己身边的程林,男人身上的桀骜不羁已经慢慢沉淀隐藏在了骨子里,更多出现的形象是沉稳干练而镇定。
“这样的场合你会觉得心悸吗?”林澶问道。
英俊的男人平视着前方,“刚开始会觉得痛苦,会因为觉得生命太渺小而手足无措,后来见过的次数太多。”
“会麻木么?”
“这种事情因人而异,有些人经历得越多会看得越来越淡越来越麻木,有些人只会更加痛苦。”
林澶低着头苍白的笑笑,“我是不是很弱很矫情?”
男人摇头,“会麻木的人他是已经臣服于生命的脆弱渺小,可那些痛苦不减的人经受苦难的次数再多也会依然坚信着生命理应伟大。”
林澶怔了怔,“可我还会害怕。”
“只要是还有牵挂的人都会怕。”程林揉了揉林澶的头。
林澶抬起头看着程林,“你呢?”
“我当然也会,我牵挂的事有很多,比如程家的事业、我的那群兄弟,比如我父母还有老管家,我现在最怕的,大概是我俩成短命鬼吧。”程林勾着嘴角。
林澶有些想笑,鼻头又有些发酸。
最后俩人抱着沉甸甸的骨灰盒走出来的时候,林澶的心情比进去的时候好了不少。
暖日和煦,清风微拂。
房东太太的律师约林澶明天见面有些事情交接一下。
林澶跟程林说的时候,程林点了点头,想着刚好明天自己要去卡佩家的晚宴。
“明天晚上我可能会回来的晚些。”
“有什么事吗?”
“别人邀请我去参加了一个晚宴,很无聊的,你见完律师在家等我。”
林澶点点头,对参加晚宴一点兴趣也没有,“你回来顺便的话帮我带个甜点吧。”
“想吃什么?那个点差不多甜品店都关门了吧。”
“M家的一份芒果慕斯谢谢,他们店关门很晚的。”
程林宠溺的揉了揉林澶的头,“关门了别怪我。”
“不怪你。”林澶大手一挥。
回到别墅,莫妮卡和夏川正坐在客厅沙发上。
“今天没有出去玩?”程林问道。
莫妮卡回答道:“累了歇一天。”
程林点点头,就和林澶上楼了。
林澶几天没画画有些手痒,一时来了兴致,说想去花园画画,程林也没干扰他的小艺术家,自己去了书房,开始处理工程拨款的问题。
夏川敲了敲门。
程林没抬头,“进来。”看完文件当前一面的内容才抬头看向夏川,“坐,傻站着干什么。”
夏川坐下来却显得有些拘谨。
程林勾了勾嘴角,“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阿诺昨天给我发了几个陈总公司投资的电影剧本,我正在看,谢谢陈总了。”
“小事,不用特意来一趟。”程林笑笑又说道,“不过这些电影都是同档的,你最好选一部你最适合的好好演。”
“嗯,知道的。”夏川看起来有些犹豫。
“还有什么事吗?”程林挑眉。
夏川扬起嘴角摇了摇头,“没什么事,谢谢陈总。”
“不用见外,去陪莫妮卡吧。她一个人在下面待不住的。”
夏川应着,走的时候还帮程林带上门。
夏川其实有点想告诉程林杰拉尔找自己拍电影的事,但是话要说出口了才觉得会显得突兀,之前想的那些理由都太单薄。
如果开口自己能怎么说?谢谢陈总照顾,Mon市有导演找我拍文艺片我是主角。还是说,谢谢陈总的好意,这些剧本我应该不需要,我已经打算接另外的戏了。
夏川这几天晚上都没怎么休息好,白天装作兴致勃勃陪着莫妮卡在外面玩。体力有些透支,脑子里也糊着想不成事情。
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像是一团乱七八糟的线,胡乱的缠绕在一起,理不出一个线头,夏川想象着自己有一把剪刀能钻进自己的脑子里把那些烦乱的线全部一刀剪断,太阳穴却开始砰砰的跳动着,神经末梢都在疼。
夏川想拒绝程林的一切好意。尤其是在看到林澶和程林在他眼前一起出入别墅的时候,他甚至想直接自己拉着行李一个人回国。
林澶回来了是好事啊,程林喜欢的人回到了他的身边,程林说不定不会再半夜爬起来去露台抽烟,也不会再对着另外的人说着那些本该对林澶说的独白,也完全的断了自己的臆想,自己可以趁机和程林断了所以的联系,还过着以前那种接烂片小角色靠脸混饭吃的日子,多安逸啊。
可是夏川又舍不得。
夏川他爸经常给他讲初心,一直说做人不能丢了初心,他爸学历很高却有大半辈子都只是个普通的公务员,不勾心斗角也不想往上爬,问原因,他爸就说是因为初心,最开始考公务员就是混个安逸,越往上爬贪念越大,操心的事越多,他爸摆摆手说这违背初心的事我可不干。
夏川开始想自己一开始知道程林的时候初心是什么呢?
想过要和他在一起吗?
没有,自己那时候从来没有想过和他在一起,自己想的一直都是远远的看着他就好,然后或许自己可以变得优秀些,让他也知道自己。
哪天碰到了,他说一句我认得你,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