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有一种想要砸门的冲动,但李总仍是毕恭毕敬遮门走出了会议厅。他不大相信李董当真会苛责处理这件事。对于他而言,他是跟随李董闯荡多年、已在李氏建立不菲功勋的成功人士,李氏上上下下千余人,有哪个敢对他不恭敬?他是元老级别的公司高层,掌管实权多年,已然成为了李董的左膀右臂。要让李董一夕之间失去他,李董必须三思后行。若要说他恨李董翻脸不认人的铁面无情,倒不如说他更恨应允博背后捅刀子,利用他的感情以及损伤他的事业的恶劣行径。这么一恨,他立刻想起临走出会议厅时,应允博对李董那冷漠到极致的命令,他说“李董,我希望可以尽快看到李总的辞呈”,该死的,当时李董默然不作声,一个商人的冷表情,与李董共事这许年已然成为朋友的李总看不明李董的内心。他感觉如履薄冰。
李总不自觉加快了步伐,他想立即躲到一个无人之境,好好发泄一下满腔怒火。只要一想到会议厅洽淡的两人,他就感觉满身满心烈火燃烧。他步伐极快,还未站稳前一步,后一步就追似的赶腿迈了出去。在经过穿廊时,他先后撞到了五六个下属职员。
职员们还不知道发生在总经理身上的事情,所以一看到这位高层人士,他们立刻恭敬欠身,口里片刻不停与总经理打招呼。
这时候,享受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力的李总,谈何功成身退?他享受这种权力所夹带的快感,一个男人,无论如何身为男人的李总纵然放弃天地,也不要放弃金钱、权力。他立即意识到此前自己的行为过激了。不管是对待应允博那这小子,还是对待一副严惩不贷脸面的李董,他都有些激动,人一激动就把自己出卖了。面对危机万分的时刻,他难道不更应该镇定自若?
他频频挂笑对路过的下属职员打招呼:
“你们好啊,大家都要好好工作啊。”
这样说着,他仿佛已想到离开公司时,那天差万别的对待。
他难道当真要从碧水青天之上跌入深沟泥淖之中?若是,他死也要拉应允博一道共赴黄泉。他想象不出自己做基层人士的模样,他不允许自己从总经理的位置上撤下去,他越想越恨,他越想越是怒火中烧,他直行走向总经理办公室的步伐猛然矗立,他目视楼层中央那高贵大气的董事办公室,他的笑挂上眼角眉梢。
与应允博李董一道离开董事办公室,去到会议厅恰谈业务的李总,自然知道现如今留在董事办公室的人是谁。他的笑意,更浓了。
因为应允博最后的一句叮咛,秋思亦没有踏出董事办公室一步。当办公室大门被推开时,秋思亦自然以为是应允博来找他,他转身唤应允博名字的话还未说完,他稍稍只吐了一个“允”字,就发现站在面前的哪里是什么应允博,而是怒视凶凶盯着自己像饿虎一般的李总。
李总终于为自己的愤怒找到了发泄点,他大步流星径直朝秋思亦走去。小小办公室,即使周整宽阔,也容不住一个愤然的男人那步步紧逼的步伐,不过五六步的距离,李总就要贴近秋思亦了。
李总步步紧逼,秋思亦就只能步步后退,退到无路可退之境,他眼睁睁看着对方强压到自己身前,一个暴力伸手的动作,立即将自己固置在墙,秋思亦抬头,其上李总愤然的眼睛已瞪到狰狞。
李总一路走来,一路张着欲吞山海的大嘴,每一步踏出,他的气愤就愈加涨了三四倍:“是你,是你毁掉了我的基业!”
李总手臂撑着墙面,严严实实将秋思亦禁锢在墙与他肉体的中央,夹缝求生,秋思亦只能随着他的脾气反复辩解:
“不,不是我……”
李总高昂了气焰,开心似笑出了声,徜徉的幻想将他带入一种绝佳的地境,只有在那种地境中他才是独一无二的老大。
“应允博区区一鼠辈,竟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他算什么?你说,他算什么?”
李总紧紧辖制上秋思亦双臂,猖獗不止要求秋思亦诋毁应允博,哪怕是逞口舌之勇。
秋思亦是站在应允博那边的。虽然,他不知道两家企业之间到底存在怎样冲突的利益关系,但不论是什么或明或暗的利益关系,他都选择站在应允博那边。所以,他做不出诋毁应允博的事情,哪怕是一个字、一句话,他不说,他紧咬下唇,一字不说。
对方的沉默,似乎唤醒了李总男人的自尊心。他太过开心,以为自己用暴力压制了秋思亦,秋思亦不敢反抗了。于是,他更加猖獗起来,死钳秋思亦的手加重了力道,他丝毫不知收敛,一味折磨对方,并命令对方学他骂出口:
“说——他是奸诈小人,是衣冠禽兽,处心积虑,狼子野心!说啊!”
秋思亦只能感觉到痛,这种痛减缓了身体其它各处的痛,却极端自私放大了自己的伤痕。从来没有遭受过如此对待,就连应允博也没欺负秋思亦到这种地位,这源源汇集在双臂处的痛感让秋思亦以为在下一秒自己甚至会被男人捏碎。他忍痛紧咬下唇,苍白的唇瓣衬托出倔强的美,他无法说话,他似乎有所自省,深知此刻的自己若是说话,说出口的一定是呢喃的呻吟。他强装不痛,频频摇头,断断续续挣扎,嘴唇间发出轻轻唤“不”的声音,因为太痛,他乱了思考,双手不自觉想要推开男人,迷迷糊糊乱摆手的动作不知什么时候唐突扇过了男人的脸,压在其肩膀处的手一瞬间松开了——
说是纤纤玉手,也不足为过。当秋思亦软弱的小指扫过李总面颊时,那一瞬似水流滑过的触感,顷刻间沁人心脾的舒适感,颤动了李总浑身上下的情欲,身体立刻诚实做出生理反应,只不过是小小一个触碰就能激起如此惊涛骇浪,他李总聪明一世,没被人反复拿在掌心里玩过,他抽出强压秋思亦的一只手,反扣住秋思亦纤细手腕,秋思亦的挣扎对于李总而言不过是小猫抓手,不过一会儿,秋思亦就疲乏投降了,李总将秋思亦的手腕置在半空中,嘲讽地说:
“弟弟?”他笑,“好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弟弟。你说应允博若是看到金贵的弟弟变成残花败柳了,他会不会立即丧心病狂起来?好呀,好呀,我倒要见识见识衣冠禽兽羊皮之下的贼眉鼠心!”说罢,李总作势压上秋思亦,秋思亦拦手想要推开他,却无奈力气根本抵不上暴怒之下男人十足的手劲儿,本就纤瘦的手像柳枝一般被别在身下,秋思亦倔强的眼泪被逼了出来,哭泣语气求饶的声音更加重了男人的征服欲,男人像疯了一般亲吻这令他欲火焚身的娇媚脸蛋:
“不……不要……放开我!”
“啪”的一声,情急之下,秋思亦打了李总一巴掌。
李总难以置信摸着自己的左脸,低声咒骂一句“贱人,敢打我”后像头饿狼一般扑了上去。
秋思亦根本推不开。
**********
会议厅外,两公司高层相互谦让结伴走出会议厅。
今天所发生的事情,李董深知李氏是过错方,所以自觉矮三分,他向应允博谦卑说道:
“李某调教员工失职,令弟所受之辱李某负责到底。还望应总在令弟面前多多替我美言几句。”
只要一提及秋思亦,应允博才刚所有的伪善面具一瞬化为乌有。
“我弟弟善良,不记事,这次事件发生与李董无关,李董不必挂心。”
商人皮笑肉不笑观察面前的男人,半晌他感慨道:“看得出应总对于这个弟弟是十分上心呀。”
应允博对事全部的游刃有余在此刻都远水救不了近火。他看不到自己的眼睛,所以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是在用怎样一种眼神看秋思亦的。对于秋思亦他大失方寸,如何掩饰也不周全。
“欧,敢问李董何以看出?”
李董解释说:“在商界,大大小小企业董事、经理、各高层,谁人不知你应允博应总裁铁面无情、手腕毒辣。可今日,我们应总只要一提及令弟,立即眼含深情、柔情似水。李某再不济事,也颇识些察言观色。”
应允博两三秒无动于衷,罢了终于要承认自己败了,败得好惨,败到连一个外人都看得出他对秋思亦的感情。他一直以为秋思亦对于他而言是一枚光洁透亮的棋子,可以拿来泄愤、泄欲,甚至是谋求利益,但他骗不了别人,更骗不了自己,他爱他,还是这么爱他。
既然骗不了别人,那就撤下面具,让一切真相大白。况且,秋思亦是吃软不吃硬的男人,他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可以是一根糖果就可以换他一笑的孩子,此刻想要得到他,不得不煞费苦心。也好,让李董把自己“弟弟”的重要性传播出去,秋思亦的路就会好走些吧。
“是,不怕李董笑话,我对我这个弟弟是百般疼爱,所以这次发生不愉快我难免就有些情绪过激了。李董,恕我直言。李武欺负的若是别人,看在李氏情面上,我定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但李武冒犯我弟弟,我是抵死不甘服输的,李武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冷言冷语的应允博,用不容置喙的口气对李董说话,毫无情面可言,令人不禁感觉战颤,李董先是冷笑,再而大笑,哈哈大笑之后严肃神态说:“我明白应总的意思了,应总放心,李武革职的事情,李氏决不抵赖。”
“那我就先谢过李董了。”应允博笑答。
这样笑里藏刀的男人,不论是敌是友都让人不寒而栗,李董明白。
可是,偏偏就有人不明白,自寻死路,亲手斩断最后佳境,这种人,李董救不了他。
当两人走进董事办公室后,所看的是这样一副场面:
休息区内,李总衣衫不整趴俯在沙发上,满头大汗,嘴唇上一道道红色印痕,四面安静无声,唯一的声音便是从李总身下传来的阵阵求饶的声音——
原来,李总身下压着的,被他强迫侵犯的,是应允博所谓的“弟弟”,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秋思亦。李董怔然,一瞬不知如何是好。
秋思亦护手拦在自己的腰际,抵死不让李总扯掉他的裤带,就是这样的反抗,遭来了李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虐待,眼看着兴奋当中的李总就要一亲芳泽了,李董颤了心脏。
别人不知道,李董可是刚刚才从应允博本人嘴里听到应允博对“弟弟”态度的。可是才一听到,就又见到下属对这个重中之重的男人轻薄,李董瞬间很好奇身旁的男人会有怎样大惊失色的表情,他这样好奇就这样做,他转头向应允博看去,可应允博哪里容他时间分析他的表情,李董才一回头,面前就只剩空气了。
应允博冲到休息区,一把扯过李总的身子,劈面砸过一拳,“通”的一声巨响过后,李总肥腻的身子踉跄倒在桌腿处。应允博继而扯起李总,连续暴力,殴打不止,任谁都数不清的拳数,直到李总一张肉脸流出股股长短不一的血浆,应允博才终于止了手。
应允博突发的暴力行为,尽失儒雅总裁的风度,在场几人通通止了言语,惊吓过后竟都忘记扶起倒地的李总。
四周一时间,寂寥无声,仿佛不存在活人,只有秋思亦低低抽噎的声音,他是再也忍辱不住了。
应允博不敢看秋思亦,他害怕自己没有办法安慰秋思亦,他第一次,或许是第无数次感觉到自己百无一用,他心疼他,强迫自己变脸,用温柔的眼神去安抚他,他眼睛里含着淡淡的柔情,接受到他温柔对待的秋思亦几乎是下意识扑到他怀里,躲似贴近他。
在他怀里,他再也忍受不住,眼泪吧嗒吧嗒的落。
应允博轻轻擦过怀中人的泪,声音却冰冷足以冷冻一切。
“滚。”
李总连滚带爬像豪猪一般消失了。
李董试图劝勉两句,但劝勉的话戛然而止。
回荡在空气之中那干冰似的声音,有着不容置喙的冰冷态度以及非此不同的强势命令。
“李董,我希望李武尽早消失于我的视线,否则两家合同,休谈。”
李董目视应允博揽着秋思亦走出办公室。
慨叹,他只剩下慨叹。
*****
一路轻抱秋思亦腰际的应允博,比任何人都清晰感知秋思亦的害怕。但在李氏,应允博没有办法立即安慰秋思亦什么,他抱秋思亦离开,出了电梯大门,静待总裁的司机恭敬迎了上来,一路走出李氏,秋思亦坐上应氏专用车,神情没有丝毫变幻。
鉴于有司机在,应允博没对秋思亦做什么,他只看到秋思亦目光无神望向车窗外面的世界,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失去秋思亦,毕竟在自己身边,秋思亦腹背受敌。
没有人可以关住一只渴望自由的小鸟,就像应允博无法关押住渴望离开他的秋思亦。
他明明知道,却死死抱他不放。
回到家,管家一路相迎跟随主人回房。应允博温柔抚摸秋思亦的脸颊,细声细问秋思亦想要吃什么,他叫人去准备。
秋思亦止了步,愣愣看应允博,小嘴翕动,半晌边摇头边回答:
“我什么都不想吃。我想,我想休息。”
秋思亦望向卧室,是在示意应允博他只想安静一个人,好好睡一觉。
对于秋思亦的要求,应允博一半答应一半绝不宽容。
“行了,你先下去吧。”应允博唤管家离开,之后拉秋思亦回房。
房间里,秋思亦再次恢复到之前木讷的表情,一双大眼睛漂亮而无神愣愣望着地板,谁都猜不出空虚的外壳里是怎样一番惊涛骇浪。
他明明这么害怕。
应允博走到秋思亦身边,半蹲下身子,用纸巾轻轻擦拭秋思亦花猫似的脸。
“想哭,就哭吧。”应允博再也忍受不了秋思亦这副冰凉的态度。
秋思亦没有反应,像一具失魂落魄的木偶。
应允博抚在秋思亦脸颊处的手狠力推了秋思亦一把。秋思亦脸颊倾向一侧,眼睛抬起,木讷看着应允博,仍旧没有表情。
应允博觉得这很嘲讽,极端嘲讽,对待秋思亦,他是好也不行,不好也不行。他对他好,他木木不说话;他对他不好,他仍是木木不说话。他就是这样让他讨厌,让他连表情变幻都深感厌烦。
“怎么,不哭吗?”应允博一边站直身体一边拉扯秋思亦同他对视,“在我面前,秋思亦绝不落一滴泪吗?可是,思亦呀,你在床上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你总抽抽搭搭,哭得梨花带雨。”
秋思亦滚圆了眼睛,一把推开应允博的身子,这样侮辱他的应允博和恶心流氓的李总有何不同?他是为谁而反抗的?他又是因为谁而遭受侵犯的?应允博不仅不低下他高贵的头,甚至哪怕一句道歉,应允博都没有。他都这样做了,这样为了他什么都甘于忍受了,到最后,他视他如妓。
换不来他的笑,也千万别把他惹哭——自知言词过激的应允博真想扇自己一巴掌。好不容易修复稍许的感情,要让应允博立即放弃,他做不到。他拉过秋思亦的手,微微一用力就抱人入怀,他抵在人家肩头,收敛了所有戾气喃喃着说:“行了,别闹了。这次打击李氏你是有功之臣,说吧,任何要求我都答应你。”
怀中的男孩知道反抗是无用的。
“我想见秋艾。”
“行,你的儿子,你自然有权提出见面,我准了。”应允博这样说,身子僵硬过后自我安慰一般试图让自己舒缓。
秋艾是秋思亦的儿子,他爱他,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就像你爱时琪一样,是血浓于水的爱,你不能嫉妒,不能拒绝,你要理解他。应允博抱紧了秋思亦的身子。
“我想回公司上班。”
“可以,你再休息几天,气色养好些,我派人送你去上班。”
“我……”
“你已经多提一个要求了,秋思亦,你最懂事了,就不用我向你解释什么叫‘见好就收’了吧?”
秋思亦被应允博松了开。
应允博复又拿起纸巾开始了先前的动作,至少现在秋思亦愿意看他了。
他是懂什么叫做奢望的。他给秋思亦退路,不就是希望从秋思亦口中得到哪怕一丝救赎。他们之间这种关系,比一夜情淫乱,比爱情肮脏,他根本不稀得要。但秋思亦呢?从他嘴里你套不出“我们和好吧”这样的话。
一次次,伤得痛快。
屋外传来管家敲门的声音。
“进来。”
管家走到应允博身前,贴耳和应允博说话。
从应允博的面上,秋思亦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变幻。
“行,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管家欠身后退。
“你听话我才会暂时忘记你的坏,只记你的好,知道了吗?”应允博把秋思亦擦干净了,雪人一般白净,他指腹摩擦秋思亦肉嘟嘟的小嘴,“管好自己的大脑,好好休息。”
秋思亦轻轻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