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妇人陪我站了一会,然后说她有事要先走了。
原本以为她会追根究底问我和康家有什么关系,不料,她一句也没多问。
我盯着妈妈的坟墓,试着回想在她人生最后那一段时光,即便有我陪在身旁,她有没有想起过那个失踪的姐姐康婷呢?
小叶将谭宁宁当成康琳,就葬在妈妈的隔壁。站在冷飕飕的风里,凝望着自己的坟墓,想必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经验吧?
墓碑还很新,刻着我的生与死之日, 伸手摸着光滑的大理石墓碑,冰凉的触感提醒着我,它是真的并不是梦。再怎么想也没用,失去的终究不会回来,那些属于我的过往,已经彻底的被埋葬在这片土地下了。
“你果然在这里。”有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我的心一惊,回头一看,正是江柏霖。
我防备着,企图压下内心的燥乱:“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才是我该问你的话吧,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来探望朋友的,我现在要走了。”我急忙地想绕过他逃得远远地,不料却被他抓住手臂。
“你!江医师,请你放开我!”
“不,除非你给我讲清楚,你到底是谁?”
“这还需要解释吗?我是谭宁宁,宋宇彬的妻子。”
“不!别想骗我了,琳,我知道是你。”他的手紧紧钳制我,丝毫挣脱不开,面对他的坚持,我却有点慌了。
“其实空难发生后,你根本没死,对不对?你到底是怎么变成宋宇彬的老婆?说啊,你给我说清楚!”他低嚷着,双手握住我的手臂不断地摇晃着,仿佛这样就能从我的口中得到答案。
我被他摇晃得受不了,又害怕自己会被逼到墙角无从脱逃,于是一转头,朝着他的手腕硬是用力咬下去。
江柏霖一吃痛,立刻放开了我,他放手得太突然,我一时有点重心不稳,顺势向后退了几步。
“江医生,请你放尊重点!我已经说过了,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她。”语毕,我赶紧跑离现场,不敢再逗留。
我赶紧回到出租车师傅等我的地方,完全不敢回头看江柏霖究竟追上来了没,师傅看我脸色不对劲,有点担忧地问道:“小姑娘,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脸色白得吓人。”
我没和他多说什么,只吩咐他开车。
师傅大概真以为我见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油门踩到底的向前冲,一刻也不敢耽搁。
离开前,我胆战心惊地往回看,只见江柏霖表情抑郁的盯着我离去的背影,我知道,我和他之间,没完!
远离了金山墓园后,我总算松了口气,闭上眼试着放松一直紧绷的神经,可是江柏霖的脸却一直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久久不去。我和他之间的缘分,就像一条隐形的细丝,以为它不存在,其实紧紧地系在我们彼此间。
这时候,出租车里的广播,刚好有个听众点了一首《心动》,当歌手醇厚优雅的嗓音轻轻地唱起:
——有多久没见你,以为你在哪里
——原来就住在我心底,陪伴着我的呼吸
——有多远的距离,以为闻不到你气息
——谁知道你背影这么长,回头就看到你
这一刻,瞬间也打开了我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刚认识他的那年,我才刚满20岁。
那个20岁的夏天和过去的每个夏天没有什么不同,总是靠补修才过关的英语科目,按照惯例,我还是得利用暑修到学校补修。
“你说这是不是折腾人,我学社工的为毛要补英语学分呢?学校要赚钱也不该这样变法子的来凹学生的学分费。”我有点昏昏欲睡,却要强打精神来上课,忍不住对隔壁的小叶抱怨起来。
“唉,没办法,你看我不也是坐在这里了?谁让我们的英语讲师是出了名的严格,完全不给通融的。”小叶苦哈哈地说道,她念媒体传播的,英语是必须科目,可惜她和我一样,都跟英语不来电当不成好朋友,总是在及格边缘徘徊。
台上的讲师依旧卖力的讲课,可惜我的注意力越来越涣散。
忽然间,我的旁边响起了一个男孩的声音,客气的问道:“同学,请问这里有人坐吗?”
我抬头一看,是张陌生的脸孔,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印象在英语课里见过。他站着低下头看着我,隔壁的小叶突然用手肘撞了我的腰侧一下,我才回过神来,慌乱地说:“没、没有人坐。”说毕,他便点点头,径自坐下。
我则是转头面对小叶,瞪了她一眼,悄声说道:“你干嘛戳我啊。”
“谁叫你发呆。”
“我才没有发呆。”
“有,你有,你的反应比平时慢了起码3秒以上。”
我撇撇嘴,“你真无聊。”
不一会,我盯着面前巨大的白板,心不在焉地想着暑假工读的事情,原因无他,上回帮了学姐在某慈善基金会的义卖活动,得到不错的回响,学姐今年夏天又找我去,只是同一时间,另一个学长也在找我。
时间有限,我得在两者尽快做个决定。
我瞥了眼隔壁的小叶,只见她低着头,不知道在写什么,好像很用功的样子。没一会,她悄悄把笔记本递过来,上面写着:“你隔壁那个长得不错。”
我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意思像是在说“你是犯了花痴吗?”她很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把笔记本迅速抽回去。
隔了一会,又有本笔记本递过来,我正想对小叶咬耳朵叫她专心上课时,却发现笔记本上头的字迹很陌生,龙飞凤舞地写着——我可以请你去看电影吗?
轰的一声,感觉自己的脸渐渐地热了起来,我试着若无其事地往身旁的男生看去,只见他带着一抹温文儒雅的微笑,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我,好像早就在等着我的反应似的。
他挑了挑眉,眼睛看了一下笔记本,暗示着我回答他的邀请,我看着他,咬了咬唇,然后很快地在笔记本的问题后面写上“不行!”两个大字。
于是,他把笔记本拿回去,很快地写着:“为什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没有理由。”
他不死心,又写:“给我个理由。”
“我不认识你。”
“江柏霖,医科二年级,好了,现在你认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