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聚会由惩年发起,小群里的人基本上全部赶到。上一次面基还是四年前,之后霍城朗就出国了。虽然出国后也有视频过,但与真人相见还是有点区别的。
因为强烈要求不能带家属,所以几个人见面免了那些客套,直接闹得跟土匪会面似的。霍城朗被灌了几杯红酒,最后实在受不住这速度,直接尿遁到了厕所。
然后他偶遇了一个人。
有时候,你想见谁,他死都不会出现,你不想见谁,他必定会出现在你面前。霍城朗与成诚打招呼,虽然他见到成诚很高兴,但这情况着实糟糕。
两人靠着洗手台,只听见水声不停,霍城朗让手在水下淋了一遍又一遍,余光瞟见成诚站直身体。他的脸比平时红润许多,一贯遮眼的头发有些凌乱,缝隙间露出一双带着迷离的眼睛。
霍城朗不自觉地看向他,成诚将双手举在身前,细长的手指上还流淌着晶莹的水珠,嫩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迷人。霍城朗就这么盯着他看了半晌,心中松了一口气。还好,他喝醉了,就算不醉,离醉也没有多远,恐怕不会管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霍城朗的闲事。
“霍城朗……”成诚突然甩甩手,霍城朗觉得自己大概是读懂了他的意思,连忙从兜里翻出餐巾纸,然后特狗腿地递了上去,就差没说“皇上您慢用”。
成诚沉默着接过,微扬下巴,用“朕赏你了”的语气说了一声,“谢谢。”
“不用谢……”见成诚往外走,又低头恭送,“慢走……”
见他的背影消失,霍城朗才发觉一旁的水已经流淌了半天,幸好这时候没人进来,不然指定告他浪费水资源。
霍城朗关水跟着成诚后脚出了厕所。成诚走得很慢,正转向另一个方向,鬼使神差的,霍城朗往他那边走去。
成诚饭后散步似的走到一个包厢前,霍城朗眼见着包厢门开了一半,里面却没有多么吵闹,成诚就那么站了一小会儿,里面突然冒出半个身子将他捉了进去。霍城朗条件反射地躲到墙的另一边,再伸出头去,包厢的门已经关了。
回想着刚刚那一幕,霍城朗只觉得自己可能也喝醉了,不然怎么会看见一个疑似贝特朗的人。越想头脑里的画面就越清晰,那人与成诚身高差不多,有一头长长的金发,霍城朗越想越觉得惊恐,整个人都不好了。
成诚刚见面的时候根本不搭理他,却和贝特朗聊得起兴。成诚不愿意去公司,却接受了贝特朗的邀请。这摆明了有点“我不想做的事情都可以为你破例”的感觉。
“小炮!你在这儿干嘛,我还以为你跑了呢。”
“跑你大爷,老子是这样的人?”
霍城朗没再多想,往自己包厢走,一边说道:“走水我问你,两个人吃饭,还用包间,有啥意思?”
“要么就是有事要么就是傻有钱呗。”
嗯,这个解释霍城朗可以接受。他没再说什么,走水疑惑地看了看他,“你碰见熟人了?”
“没。”
走水没再问什么。回了包厢,霍城朗将异样的情绪压下,只不过喝酒的时候痛快了许多。
大家都是混网配圈的,能聊的也是这圈里的事儿,玩游戏也跟声音有关。来段羞耻的配音或者变声读台词,能演能唱,聚会的气氛只会越来越火。也亏得是在包间里,不然这各种鬼哭狼嚎的变声让人听见了,一准把他们当成神经病。
“我跟你们讲,星城月朗他就是个奇葩啊!”霍城朗又灌了一杯酒,“老子拜他为师让他教我配音,你知道他搞什么?那天咱们对戏,他一句台词起码要我读了一百多遍!”
这话一说完,几个人笑得东倒西歪,“大神就是大神,果然与众不同。”
“你这不是活该招惹他吗。”
“我说你个后期,好好的学什么配音啊,哈哈哈……”
“我呸!你们到底帮谁说话!”
“你这不是挺乐意的嘛。”大腿坐在霍城朗身边,笑得最为夸张,“谁让你要打他的主意。”
“……”霍城朗默然,“来继续继续,到谁了!接!”
游戏玩得七七八八,几人也没有再喝酒。走水大腿小眼都不在S市工作,为了今天的聚会专程赶过来,一路舟车劳顿,所以之后也没有再去哪里玩,而是将他们送到了早已订好的酒店。
幸好惩年安排了司机,回家的路上,霍城朗捧着自己的钱包欲哭无泪,惩年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作为东道主,你好歹得意思一下。”
“你们都他丫的生了一张什么嘴,老子一个月的工资就这么没了!”
“你很缺钱?”
霍城朗被噎了一下,没法回应。
他转头看向车窗外,此时深夜十一点,在外行走的人不多,霍城朗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在昏暗灯光下缓缓行走的人,挺拔的黑色身影如夜行侠一般。
“等等,成诚!”
惩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吩咐道,“停车。”
车子在路边的停车位上停下,今天他们聚会的地方在郊区附近,所以现在过往的车辆并不多,惩年看了一会儿,确定这是成诚无疑,才问道,“你要干嘛?”
此时让成诚看见他们两个在一起,有点解释不清。霍城朗有点犹豫要不要去见叫他,眼看着成诚的身影摇晃了一下,似乎醉得有点厉害,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一个醉汉,独自一人在大街上乱逛,成诚运气要是差一点,那明天报纸上的头条大概就是“著名自由摄影师成诚深夜买醉,不幸遭遇事故,现情况未知”这样的惨剧了。
当机立断,他一边开车门一边说道,“我去找他,然后打车回去,你先回家吧。”
惩年满脸的拒绝,霍城朗赔笑了一下,“没关系的,你得赶紧回家,不然钟哥得等急了。”
倒真是应了他的话,他一说完,惩年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那就这样,我走了。”
“你小心一点!”
“知道啦!”
霍城朗应得干脆,关门之后左右看了看,见没车,快步跑过马路,朝着成诚跑去。
惩年见他过了马路,这才接了电话,也不知听那边说了什么,眉头一皱,“开车,快点回家。”
霍城朗今天也喝了不少酒,不过他酒量还算可以,所以也只是微醉。夏夜城市里的风带着暖意,霍城朗脑子被吹得晕了一下,不多久恢复了正常,才跑到成诚身边。
“成诚?真的是你啊,你在这干嘛?怎么不坐车回家?”
成诚当真是风衣控啊,这么热的天气还要套一件黑纱在身上,也不嫌热得慌。
“霍城朗?”
“是我呀,你还认识我啊。”
“……我还没醉得那么厉害。”
“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在这儿干嘛?”
“走路,醒酒。”
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都带着一身酒气的原因,霍城朗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和谐得很,连一向高冷的成诚也变得温柔了许多。霍城朗难得看到这样的成诚,一双眼睛直盯着成诚看,想要伸手去扶他,却又没提起那个胆子。
两人漫无目的的往前走了许久,成诚渐渐加快脚步,霍城朗跟在他身后盯着他的后脑勺,突然天旋地转,他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脑子发蒙地倒在地上,浑身没有一处不疼的。
“哎哟卧槽!日你大爷……妈的哎哟……谁他妈……挖个坑……嘶……”
成诚听到声音回身,只见昏暗的路灯下一个倒地挣扎的身影,愣了一下。哦,那个坑……他以为霍城朗能看到。
“老子的腿……阿西吧……”霍城朗的声音竟然带了一点哭腔。
男子汉大丈夫,摔一跤拍拍屁股爬起来就是了,他居然反应这么大。成诚觉得稀奇,转身走到他身边蹲下。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哭腔越来越严重,还带上了一丝鼻音,“看毛啊!走开!别看!”
说着他伸手抹了一把脸,睫毛上的水珠擦了又渗出来,他抹了几把,见没有用处,干脆不再管它,任由眼泪流了满面。
“老子叫你别看!丢死人了……”霍城朗满脸窘迫,尴尬得恨不能钻到脚下这个洞里。成诚不知想到什么,很不厚道的发出“噗嗤”一声。
霍城朗当即炸了,“你他妈还笑!还不快扶我起来,笑毛啊!你这人……”
说完他不知抽了什么风,居然跟着笑了一声,“……噗,你大爷……唔……什么人啊这时候了还笑……”
说完他又在地上撑了一下试图爬起来,失败。
成诚眼看着他又哭又笑地躺在地上滚了半天还没起来,终于伸出援手,“别哭了。”
“老子没哭,这是生理反应!”
“咳……”
“你还笑……你这人还有没有道德心!”
“你看错了。”
“你当老子眼瞎吗!”
霍城朗半个身子趴在成诚身上,被他拎起来站好,还是满脸的痛苦,喉咙里哼哼声不断。成诚蹲下去看他的腿,他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短衣短裤,手腿都露在外面,右小腿被坑口的大石头刮了一下,血顺着腿往下流,骇人得很。
“卧槽……”霍城朗翻看自己的手臂,长长的一条伤口,伤口内还混杂着小石子,“老子怎么……”说着刚刚恢复一点的腔调又有点变了,“怎么这么倒霉啊……”
大伤口在右手右腿上,大概是顺着那一侧倒下去的,另一边虽然有点小擦伤,却没那么严重。
霍城朗脸上还挂着泪珠,嘴里不停嘟囔着自己如何如何倒霉如何如何丢人的话,成诚看得无奈,转身背对着他蹲下。
“走吧,你再哭那才叫丢人。”
“老子没哭!”
“行……先走?找个诊所看看?”
“……”霍城朗终于注意到了成诚的动作,嘟嘟囔囔地说道:“你干嘛……”
“你不是没瞎吗?”
霍城朗被应得没了话说,往前走一步,才发觉到右腿的疼痛,“卧槽……老子是不是摔残了……”
“别看。”成诚反手勾住霍城朗的腿,“看了你还得哭。”
霍城朗觉得成诚就是来膈应他的,随着他的动作趴在他背上,半晌没有说话。成诚颠了颠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背着一个人走得稳稳当当。
“……都是你的错。”
“是,我不该不告诉你那里有个坑。”
“要不是看见你我现在早就坐车回家了。”
“是,我不该让你看见。”
“你是不是成诚?你是他孪生弟弟吧?”
“……我只是,喝醉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