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出乎意料的并非设在某某某的寝宫，而是在御花园附近的逍遥亭里。

“端王爷端王妃到！”

和百里韶华刚到亭外，眼尖的太监就捏着鸭嗓通报道。

柳沁雅伸长脖子张望了下亭子里，主位上正是皇上皇后，而在场的嫔妃人数却不多，也就三个，很显然，这都是深受皇宠的妃子，不然这样的宴席是没有资格出席的。在皇上的右手边依次坐着各位皇子，而众皇子中，最显眼的，便是一拢明黄蟒袍的太子。

柳沁雅这一望过去，正巧对上太子坏笑望过来的眼，心底一个寒噤，当即低眸避开了视线。咬了咬下唇，一抬眸却发现百里韶华已然走了进去，这才连忙紧跟了上去。

丫的！居然不等人！

狠狠剜了他背影一眼，柳沁雅在心底对着他画了个大叉叉。

一进亭子，百里韶华当即就对着皇上单膝跪地，行礼道，“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

柳沁雅也在百里韶华的身边跪了下来，低眉顺目的充当了一回复读机，“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

“都起来吧。”开口的是皇上，那声音却是不咸不淡，淡漠的语气听不出丝毫属于父亲的慈爱。

起身的时候百里韶华却扶了柳沁雅一把，牵着她在最后的位置坐了下来。分明是端王，分明在诸多皇子中排行老三，却是坐在了身份昭显最低等的位置，显而易见的，这王爷当得有多不受人待见。

刚坐下，但笑沉默的皇后就发话了。

“端王这腹语学得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虽然都不是嘴巴说话，不过这声音听着就是别具空灵磁性的好听，倒是愈发能衬托端王的气质。”皇后这话明里夸赞，实则却是侮辱，无非就是嘲笑百里韶华是哑巴。

听着这明褒暗贬的嘲笑，百里韶华却笑得歉然和煦，“母后谬赞，倒是不用双手比划着给人交流，方便了许多。”

皇后没再和他多说，甚至微挑的唇角都噙着一丝不屑。

“诸多端王妃中，弟妹最是倾城绝貌，却是唯一逃脱洛星痕魔爪之人，想必，定也有其过人之处吧？柳丞相的女儿，果然深藏不露。”

柳沁雅刚摘了颗葡萄打算喂进嘴里，就因太子突兀的一番话给顿住。这闪烁其词无非就是在暗指她这王妃没失踪透着古怪么？好一个一石二鸟，就这么简单一句话，便将百里韶华和自家老爹都牵扯一起！

“柳家女儿可是凡俗女子可比的，本宫说的对么，柳贵妃？”太子话音刚落，皇后就接过了话头，舌枪矛头当即指向下手的柳贵妃。

闻言，柳沁雅这才抬头看向皇后下手的明艳女子，早就听闻自家姑姑柳湘琴是当朝贵妃，却从未见过。

柳湘琴一拢鹅黄贵妃宫装迤逦而华贵，云眉额鬓，雍容却不庸俗，美眸顾盼间，一颦一笑，反而透着一股慵懒妩媚的美。肌肤若雪，明眸皓齿，尤其是那天生就唇角上扬的唇形，隐隐的给人一种笑里藏刀，莫测高深的感觉。

然，不置可否的是，她的笑很迷人，就算是面对皇后的挑衅，她亦然笑若幽兰。

仅是一个眼神的无意焦触，柳沁雅就直觉她这个姑姑很不简单。

“人吃五谷杂粮，皆是俗体凡胎，除了身份，又何来堪比一说？”不愧是柳姑姑，顾盼浅笑间，不紧不慢的一句话就当场给了皇后一个回马枪。

皇后眸底瞬时闪过一抹阴翳，咬牙切齿却挤不出一个字来。又或者，她的生气并非全是因为柳湘琴的目中无人，而是皇上投给柳湘琴的一记宠溺微笑，这是身为皇后的她，并未有过的。

柳沁雅正在心里替姑姑拍掌叫好，皇后一记怨愤冷眼就瞪了过来，瞠目一愣，她当即转开了视线。

丫丫的，典型的专挑软柿子捏！这皇后也就这点能耐，欺负不了老的，瞪小的！

无视之……

张嘴，一颗葡萄帅帅的就扔进了嘴里。奶奶的，吃颗葡萄还愣是半天才尝到了甜头！嗯嗯，不错，果然皇宫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就葡萄都比宫外的甜！

柳沁雅砸吧着嘴，正要伸手去摘第二颗，却突兀一片阴影当头罩了下来，确切的说，那阴影是正对百里韶华的。

动作不禁一滞，抬眼就见太子手拿一只柳笛邪肆的笑睇着百里韶华。

“素闻追月老人擅长音律，尤其对柳笛情有独钟，三弟乃是唯一的得意弟子，想必此技定也学之皮毛，不知今日大家可有幸见识一二，反正这宴席也冷清，三弟权当助兴，这嘴不能言，吹，应该不是问题吧？”手中的柳笛递到百里韶华眼前，太子笑得亲切，嘴里吐露的却是最无情的侮辱。

太子话音刚落，柳沁雅当即就起身挡开了他递上的柳笛，迎着众人惊愕的目光，笑得温婉，“太子殿下手执柳笛这姿势一看就是个音律高手，所谓长幼有序，不妨太子先给露一手，沁雅倒是很想听听，是百苑春的戏子吹得好，还是太子殿下吹的好。”

“你竟敢侮辱本太子是戏子？”皮笑肉不笑，这声音太子压得极低，若远远看来，他们就像是聊天正欢。挑衅归挑衅，他还是忌惮上座的皇上的，毕竟身为太子，首要还是得顾及自己的身份。

柳沁雅却不屑与其虚以委蛇，声音响亮的足以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沁雅没弄错的话，这应该是父皇特意吩咐准备的家宴，太子殿下嫌太冷清，莫不是在指责父皇布置不周？”柳沁雅依旧笑得温婉，眸底却烁烁着毫不掩饰的狡黠，“虽然我家王爷口不能言，但沁雅却可以，从今往后沁雅便是王爷的嘴巴，至于这点，太子殿下大可不必操心。”

太子虚伪的笑瞬间凝冻在脸上，就连俊眸亦是冷若寒潭。本是想借机羞辱百里韶华一番，以泄当日王妃‘十全大补汤’之辱，没想到竟被这女人反将一军，看来……

本来低调的两人瞬时因为太子的挑衅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柳沁雅和太子一番伶牙俐齿的对持令人惊叹之余不免唏嘘，得罪太子，不难预料等待的会是怎样的后果。当然，也有人是冷笑嗤之，等着看好戏，尤其是皇后，原本就怨毒的眸子愈发阴翳的犀利。

无视太子冷的足以冻冰的脸色，柳沁雅含笑坐了下来，继续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蓦然转头望着她若瓷般白皙精致的侧脸，百里韶华紧抿着唇，原本愈发冷冽的眸子转瞬幽邃无边。

突兀，皇上严厉一喝打破了僵凝尴尬的局面。

“身为太子，注意恪守自己的身份！”

皇上本想像以往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柳沁雅一番话将的不光是太子，更是连带他也被将了一军，若是再放任事态发展下去，下不来台的不光是太子，更是有损皇家威严。

“父皇教训的极是。”闻言，太子连忙转身行礼道，阴翳的眼神却瞟了眼笑得得意的柳沁雅，恨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竟管隔得甚远，似乎都不难听到他拳头咯嚓的声响。

恨恨的瞪了柳沁雅一记，太子这才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铁青着脸色臭到不行。

“曲将军，曲姑娘到！”

柳沁雅伸去拿荔枝的手蓦然一滞，眼皮因为太监的通报莫名的狠狠跳了两下。

与此同时，皇后却是阴翳瞬收，微勾扬起的唇角噙着莫测高深的诡谲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