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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借刀杀人
作者:上杉铎 时间:2018-05-18 01:38 字数:4286 字

这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们对权力的欲望令人叹为观止。要钱不要命,就可以很好得形容李德。

李德深深地看了刘汨一会儿,然后自愧弗如地赞叹道:“玛德智障!”

倘若他真的是那种,舍弃了自己建立的功绩就可以幸福活下去的人,他早就这么做了。可他不是。他真正的敌人站在他面前,竟然告诉他,把杨淑芬推到那个位子可以堵住敌人的枪口。

何其可笑。

火车缓缓进站,列车员走过来,隔着玻璃,不确定地问刘汨是否打开车厢门。刘汨看李德,李德点点头,说自己要下车。刘汨就让开一条路,让列车员去开门。直到下车,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刘汨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要吐露,奈何李德只觉得道不同不相为谋,根本不欲与他多说一句。

李德抱着孩子,拎着他那口藤条箱子,穿行在火车散发的蒸汽与站台昏暗的灯光中间。刘汨紧紧地跟着他,好像还是几十年前那样,李德到哪里都带着他那个能干的秘书直闯天涯。但时间卡在他们中间,不是简单的几天,而是漫长而艰辛的几十年。

李德在火车站旁边找了一家小旅馆。一对四五十岁的夫妻打理经营,在凌晨四五点的时候,亮着欢迎游子的灯光。老板是个苏北男人,个子不高,不爱说话,但手脚十分勤快,很快就给李德准备好了客房。老板娘是个典型的当家女人,精明聪慧,头上烫着时髦的卷发,穿着一身厚实的睡衣,披着披肩,一副临时起来的模样。

老板很心疼媳妇的样子,从客房里面出来看见老板娘起来了,走过去用苏北话同她很快地讲了什么。刘汨站得很近,听清楚了。原来那男人在说,外面冷,快回去睡,这里有他一个就够了。刘汨本来不是那么情愿让李德住在这种看起来不是太好的住处,想带他换个地方,可是这男人用一句话就将他打动了,刘汨勉强觉得,这里也不是不能住。

老板娘没有理她男人的啰嗦,看刘汨站在那里,就问他,是不是也要住房。刘汨自己没有太多讲究,就说是,想住一间跟刚才那人房间近的。

老板看到这两人是前后脚进来的,又听说要近的房间,心里面有些诧异。再看刘汨衣着不凡,觉得不像是他们这种小店的顾客。心里面就起了一分警惕。不着声色地站在刘汨和他老婆中间,悄悄地隔开他俩。

刘汨混迹江湖许久,这点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心里面不禁好笑,但一想,又觉得这男人的爱妻护妻之心难能可贵。就好脾气地解释道:“老板,刚才那个是我媳妇,带着我女儿。他同我吵架了,一气之下带着孩子跑出来。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面。劳烦老板行个方便。”

老板一愣。像他这样的男人,还真没见到过这样的家庭。倒是老板娘见多识广,掩唇娇笑,连声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刘汨看老板不相信,就打算把自己的钱包拿出来给老板看。一摸口袋,这才想起来钱包刚刚给了李德,还在李德那里。

于是跟老板他们说:“你们看,我的钱包还在我媳妇那里。你们同我一起去,我拿钱包好付账。”

刘汨找到个合理的借口,堂而皇之地敲了敲李德的门。门先不开,李德在里面问是谁。刘汨就说,是我,钱包在你那里。李德过了一会儿才开门,一条小缝,劈头盖脸扔出来钱包同私印等许多东西。刘汨把东西一一捡起来,朝老板笑了笑。

果然是对闹别扭的夫妻。老板同他老婆相视一笑。

接下来刘汨要房间,老板很爽快地将李德旁边的那一间给了刘汨,房间是用木板隔出来的,李德在一边有什么声响,刘汨都听得到。刘汨很感激,对夫妻二人道了谢。老板夫妻笑着摆摆手,以过来人的口吻对刘汨说,没事,谁家两口子没红过脸呢?

刘汨听旁边房间里面的人歇下来了。便也和衣躺下,他现在精神亢奋,一想到自己媳妇带着闺女睡在旁边,哪里还睡得着?恨不得两只耳朵竖起来,连心跳声都不要放过。

果然,睡下来大概两个小时,隔壁就有动静了。甜甜絮絮的低语,大概表达的是,想上厕所。李德应了,然后起来带她上洗手间。刘汨把门也打开。天亮的晚,这时候还是蒙蒙亮的。光线暗,刘汨怕李德脚踩空了。这里到底不是在家,能让李德闭着眼睛走都不怕。

晨光里,李德带着孩子走在前面,刘汨跟在后面。

刘汨心里面其实是有些难过的。一直没睡,把当年那点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翻过来倒过去地想。他先是想,如果自己当年没有跟李德赌气,早早地解释清楚,不管李德愿不愿意都把事情说给他听,现在会不会自己就睡在李德旁边?又或者,李德当年,不用去死?

当年他的确勇敢,的确不要脸,但是不是再勇敢一点,再不要脸一点,他跟李德会不会获得幸福?

李德把甜甜送进洗手间,一个人守在外面。刘汨心里面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他可以试试。他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嘴唇,走上前,紧紧地抱住李德,然后不顾一切地告诉他。

“我跟杨淑芬真的没有关系,明楚也不是我的孩子,我让明楚跟你姓,是因为他身上到底有李家的血统!你不是想要孩子吗?我们回去再收养几个,跟我回去吧阳阳!”

意料之外的,李德并没有挣扎。他低着头:“我答应了你,那就会回去的。”

刘汨亲吻李德的发旋:“我知道你不喜欢明楚,反正有了甜甜,明楚我们就不要了,你看好不好?”

李德听在耳里,心下发酸,想着是不是当年刘汨也这样抱着杨淑芬说着可以抛弃自己的话。有利用价值就留下,没有就马上丢掉。人命跟草芥一样,说丢就丢,不值钱。他正要感叹刘汨的铁石心肠呢,却忽然想起来,这种手段,这种想法,似乎正是自己手把手教给刘汨的。当年,他刚认识刘汨的时候,正是当着对方的面,利用五姨太除掉了沈颂和,然后再过河拆桥干掉了五姨太。

有些人做好事,可不是出于好心,这一点李德是在他在这里的母亲沈颂和身上感受到的。就好像某些慈善家,他们捐款可不一定真的为了那些需要帮助的人着想。他们可能有各种各样复杂的原因。

沈颂和就是出于种种复杂的原因才对李德好。这听起来很荒谬,这世上哪里有这样的母亲呢?上辈子,李德用很长的时间才明白这世上没有谁应该对你好,即便是你的父母。所以这辈子,他对于沈颂和的态度也不是十分在意。从一个旁观者角度来说,他甚至替沈颂和累得慌。沈颂和的眼睛明显地表现出对李德的不喜,但又不得不用她的嘴巴和手表达对李德的爱意。她让自己做到了许多母亲做不到的地方,比如夜里几次起床为睡相不好的李德掖被子,比如李德身上的每一件衣服都出自她的手,再比如她事事都绝对听从李德的意见。这样的事情有很多,但只要有一件事情做不到,她就比不上这世上的任何一个母亲。

那是伟大的母爱。

很神奇的,李德在沈颂和身上感觉不到一点爱意。这完全不应该啊。沈颂和明明一点也不想要做这些事,但她不得不做,仿佛有人在监督她命令她去做。这是为什么呢?

李德猜想,这件事李兴中不知道,作为沈颂和的死对头几乎把持整个李家后院的五姨太可能知道一些。就算她对这个什么也不知道,但沈颂和总会有把柄抓在她手里。遇到今天这种情况,就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五姨太也会把沈颂和拉下马来。出于陷害沈颂和的心,李德准备好好修理修理沈颂和的死对头。

李德不是那种话多的人,很多时候总会在心里滔滔不绝,等到了开口的时候,反而不想说了。可是大凡是人类,都喜欢脑补。五姨太被带上来,见这么多人在这里却无一人说话,心里未免有些忐忑。再加上她上来前大约听到点消息,说什么这次是李德来审她。

他两个儿子的前程还抓在李德手里呢!虽然李德今年才六岁,虽然他的两个儿子比李德还大了两岁,虽然她的儿子女儿平时也都受李兴中喜爱。但这些东西都是虚的。只有把家产牢牢抓在手心的人,在这个家里才算顶天立地。想她曾经也是呼风唤雨,如今不是说被李兴中送去当姑子就去了吗?沈颂和那样的大家闺秀不也是说被休了就被休了?

李家老太爷给李德留下来的东西,她当年可是见过的!老太爷从山东带回来的大头兵,个顶个的身强体壮。当时老太爷可说了,这都是李德一个人的,李兴中都没份!那些数不尽的金银财宝荣华富贵,只要把李德哄高兴了,以后从指缝里露出个一星半点,也够她孩子们下半辈子一生无忧了!

可李德就站在那里,板着个脸,不说话,她怎么猜得到这个心思阴晴不定的破孩子心里想着啥?又喜欢听啥?或者说,想要知道什么。五姨太在李家呆了这么久,早就修炼成了精。李德这时候把她提上来,如果不是为了给沈颂和出气,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问话——她现在可不敢把这个家伙真当一个什么事情都不懂的六岁孩子看。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五姨太在沈颂和身边安插了不少眼线,不说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眼睛底下,至少大事小事多少也知道不少。

据说李德从上次投缳后对沈颂和一直冷冷地,连话都不说一句。今天沈颂和说要带他一起走,李德也一声没吭。这不同寻常啊。要知道之前的李德可不是这样一个人。他对沈颂和可是出了名的孝顺。而沈颂和可是一直把李德牢牢把握在手心。

五姨太敏锐地感觉到其中的蹊跷,这绝对不是什么一时之间的母子冷战,其中必定有什么缘故。

好似一下子醍醐灌顶,她一下子福至心灵。扑到沈颂和面前抓她的脸:“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被丈夫休了,还想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跟我一起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吧!”

众人蜂拥来拦,她用余光一扫,只见沈颂和梨花带雨,李德却还是站在那里。

她明白了。这是打算借她的手打沈颂和呢。

她这下就放心了,她手里抓着的把柄可不少呢,今天无论如何沈颂和也落不到什么好。但就是不知道,李德想要沈颂和今天倒霉到什么地步。轻了可能对于沈颂和来说无关痛痒,重了那有可能涉及李家的颜面。这该怎么办呢?她一边装作泼妇发神经,一边仔仔细细地想着。

女人这种生物,差不多都是越漂亮越心细如尘,什么胸大无脑纯粹是因为那些漂亮都是后天造出来的。

她想了想,决定冒险试试李德心里的那个度到底怎么设定的。这件事绝对能把沈颂和弄得身败名裂,但比起另外一件,已经算是对李德不痛不痒了。

女人为母则强。为了她的儿女,今天就拼了!

“呀——”她大叫一声,凭着小时候做活养出来的力气,一下子挣扎开那些只会唧唧歪歪的妇女的束缚,一头撞在沈颂和肚子上。她力气奇大无比,沈颂和撞倒了身后的太师椅,一连退了好几步撞到了柱子上这才停下。果然,沈颂和下身殷红一片,已是流产了。

一时间,抓五姨太的抓人,救沈颂和的救人,贵妇人的尖叫声,绅士们羞红了脸口中念念有词,鸡飞狗跳乱成一团。在那样的混乱中,五姨太拼着一口气,看了李德一眼,只见他在人群中慢慢地闭上眼。五姨太这才像他一样舒了口气,终于晕了过去。

出门一年,一个月前刚刚从回来的李兴中,打哪里来的三个月的孩子呢?沈颂和此次翻身无望,正好没超过李德心里那个度。

终于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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