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属于那种很不会教育孩子的人，这一点看看刘汨和戚明泽就知道了。所以甜甜的教育问题，李德一直十分关心。他尽量不让甜甜看一些对三观有影响的书籍，也尽量在甜甜面前做到不抽烟不喝酒不说脏话，他就怕甜甜也像之前那样被他养歪了。

可是甜甜表现得，似乎，已经被李德给养歪了。

“甜甜，你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爸爸就哭给你看哦。真的哭给你看哦。”李德瞪着甜甜，想要对方将那本该死的书交出来。

甜甜是个有主张的孩子，换句话说就是一个不听话的熊孩子：“才不要。爸爸你以前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的事情，我想要更了解爸爸！”

李德叹了口气，在甜甜身边坐下来：“你想要知道什么，爸爸都可以告诉你。以后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不要想着从别人身上找寻答案，直接说出来好不好？”

甜甜点点头。相对于迂回婉转，李德更喜欢打直球。他笑了笑：“那你想要知道什么？爸爸都告诉你。”

甜甜仰起小脸，厚颜无耻地笑着说：“爸爸的一切我都想要知道！”李德皱着眉头，觉得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甜甜给了个建议，说就从杜若开始讲吧。李德点点头说好。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九月份的新生聚会，李德作为迎新的骨干，很早就在会场里面进行准备活动了。他们学院今天晚上的主题是交谊舞晚会，因为学院内部男女比例严重失调，所以不少男生只能和别的男生一起跳舞。

“喂，矮子，还有漂亮妹子吗？”李德的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李德回头一看，正是王仁。李德从旁边台子上面拿了一瓶啤酒递给王仁，摇摇头：“妹子们太少啦，早就被抢光了，现在连长得稍微好一点的小学弟都没有啦。”他们两个各自用手里的啤酒瓶碰了个杯，然后拿逡巡的眼光搜罗会场里面的漏网之鱼。

王仁指着舞池里面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孩子说：“矮子，你看，那个妹子跟你身高上面十分般配。”李德很没有好气地踢了他一脚：“喂喂喂打人不打脸啊。”

“那个叫杜若，她爹是个考古学家，在外面研究几年都不回家，今天上午还是我给她搬的东西。”李德耸了耸肩膀，王仁很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看不出来你这副小身板，还能干这样的力气活？”

李德理所应当地用酒瓶指了指后面的双胞胎：“苦力在那里，不用白不用。”

王仁又用他那镭射光线一般的目光将全场做了一次扫描，然后撇了撇嘴：“矮子，这一届真没什么看头。灰头土脸的，还不如你们刚来的时候。”李德点点头赞同：“是啊。我一来就拉高了整个院系的平均颜值。”

王仁没有反驳，反而点点头：“除了矮了点，其他的确都不错。”

两个人相视一笑，笑得前俯后仰乐不可支。李德又喝了一口酒，王仁想了一下，把李德手里的啤酒拿了过来，和自己的一起放在台子上：“走，这里没意思，咱们出去找点乐子。”李德愣了一下，但还是跟了上去。

夜晚的校园里面没有什么行人，因为是新建的学校，基础设施还不怎么跟得上，有些地方黑乎乎的。李德其实有点怕黑，但他是不可能说，贱人我有点怕，你拉一下我的手。所以李德就提心吊胆地跟在贱人屁股后面，慢慢地走。贱人胆大腿长，很快就走到前面去了，李德落在后面，几乎被黑暗包围。

李德正想着要不要唱一首山歌壮壮胆，背后面就撞上了一个什么东西。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一点也不敢回头，也不敢叫，很僵直地站在原地。后面的东西细细地喊了一声痛，李德听声音觉得有点像白天接的师妹，就保持直视前方地问了一句：“师妹？”

正是杜若。

后面的姑娘带着哭腔嗯了一声，看起来撞得有些痛。李德发现有人比他还有逗，忍不住地笑了，他的声音属于那种少年音，轻轻地笑起来的时候简直是少女们晚上睡觉的一大利器。杜若忍不住脸红了，既因为自己的莽撞，也因为李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恐惧，也不知道还是因为气氛太好，反正这两个人保持着偶像剧一般，女生静静地将脑袋靠在前方男生的背上的姿势。

他们不知道在黑暗里面站了多久，最后是王仁终于发现自己把李德给弄丢了回来找才拆散他们俩的。

甜甜忍不住插嘴：“看起来似乎郎有情妾有意啊，怎么没在一起？”

李德撇了撇嘴：“仔细想一想杜若的确是我的菜，清秀佳人的那种类型。那时候我大概也挺喜欢她的，只不过那时候我已经结婚了，造化弄人。”

甜甜瞪大了眼睛：“嗯？爸爸你上大学的时候已经结婚了，是跟妈妈吗？”

李德点点头：“问题有点多啊。是啊，不过准确地来说我是在上大学之前就已经结婚了，不过不是跟你妈妈，我跟她一直没结婚。你不是在看那本烂书吗，应该提到了我结婚的事吧？拿来我看看，看看她怎么闭着眼睛瞎写的。”

甜甜很崩溃，耷拉着眉毛：“搞了半天我还是私生子啊！”李德摸摸她的脑袋：“纠结这个干什么，你是我的闺女不就结了？”

甜甜用力摇头把李德的手摇下来：“这个很重要的！这不就是意味着我跟妈妈都是破坏别人家庭幸福的坏人了吗！”她的眼泪说下来就下来了，李德自己就是个私生子，还是很能够理解的，就把甜甜抱在怀里哄道：“甜甜，其实没有你妈妈，没有你，爸爸身边迟早会出来别的女人。只不过没有哪个女人爱爸爸像你妈妈那样，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甜甜吸着鼻子：“爸爸，我怎么觉得你是一个渣男？明明结婚了，还是喜欢玩弄别人的那种，比如杜若阿姨，比如我妈？”

李德听说自己成渣男了，连忙摇头：“我并没有婚内劈腿啊，我说我结婚了，但是我结婚的时候自己毫不知情而且事后连结婚证婚礼戒指什么都没有啊！我是清白的自由身！”

甜甜忍不住吐槽：“听起来槽点满满。”她从李德的怀抱里面挣扎着站起来：“算了，爸爸的以前就是一本烂账，根本没有办法翻！”

她又是生气又是难过，还有点自我嫌弃，扑到床上把自己埋到被子里面，正准备偷偷摸一会儿眼泪。李德养了甜甜这么久，大概也猜出来甜甜的想法，打算好好跟女儿谈谈心。这时候，又有一个不长眼的敲起了门。李德不想管它，直接走到床边坐下，语重心长地教导女儿：“甜甜，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爸爸虽然没有和你妈妈结婚，跟别的人结了婚，但是爸爸不是出轨。你和你的妈妈并没有破坏我之前的家庭，事实上，是你们救赎了我。”

甜甜裹在被子里面，带着很强的鼻塞音说：“就会说得好听，有本事你跟之前的人离婚，好好地跟我妈结婚啊，臭男人就会花言巧语骗无知少女！”

李德正打算据理力争一下，可是那烦人的敲门声就死活跟他作对，一直哆哆哆哆哆哆得响着。甜甜忍不住，就叫她爸爸去开门。李德没有办法，只好起来开门：“别敲啦，来了来了！”

李德打开门，皱着眉头：“哪位？”

“你男人！”

“滚！”李德直接关门，那人不顾手指被夹，把手抵在门缝里：“哎哎哎，怎么这样呢？”李德不管他，直接大力压门，企图将讨厌的东西赶出去。可是对方看起来力气比李德大了不是一星半点，很轻松地就把李德挤开了。他不请自来，扫视了房间一圈：“清理得很赶紧嘛，怎么样，喜欢吗？”

李德抱着胳膊站在门边：“那还真是谢谢了。”

甜甜感觉自己的爸爸被欺负了，连忙把小脑袋从被子里面探出来。那男人看见了甜甜，就走到床边，弯下腰仔细去看她的脸，很自来熟地说：“哦，这就是咱么的闺女啊，长得真俊！”

李德直接开口：“什么事？”

男人就笑了，从床边走到李德身边，搂着对方的肩：“伦敦那边，有点事情，你看能不能走一趟？”

李德把男人的手从自己身上扫下来：“我可以去，但是有条件，我要白复明给甜甜治病。”

男人笑着点点头：“爽快！我就喜欢你这样，省事！”李德抱着胳膊，脚上慢慢地转移，不着声色地离开男人身边：“行，那就这样。我这里还没收拾好，就不留你了，请吧。”

男人不走反而坐下来了：“听说你把戚明泽踢出去了？”

李德防备地盯着对方的动作：“你什么意思？”

男人旁若无人地点燃一支香烟：“我说你早点把他们都赶走，咱俩的婚姻不就什么危机都没有了吗？等你从伦敦回来了，咱们就把婚礼补办一下。中式的西式的，都来一遍，把咱们的朋友全部请一遍，风风光光地让你进门。”

甜甜正要坐起来，李德拦住了她：“你再这么胡言乱语，咱们就再加一点，让甜甜认祖归宗。”

男人吐出一串烟圈：“别胡闹，这事你知道不简单，别当它是个添头。”

李德笑了：“那就没办法了，咱们谈不拢。”

男人站起来出门：“你不用急着给我答案，反正等你从伦敦回来，明白你现在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处境，就会乖乖回来找我了。”他回头甚至对李德露出来一个说得上英俊潇洒的笑容，还送了一枚电眼给李德。

可是李德丝毫不领情，回应她的是，被摔得震天响的门。

“得，把你那本烂书拿出来咱们一起看看，老子突然想要从不切实际的少女幻想里面汲取一点力量了。”李德捂着脸倒在地板上，好似一条死鱼，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