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睡了一觉起来,好好得倒腾了自己,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得体的西装。在镜子前面,他看着自己,觉得自己能做到所有的事。
李德到今天一直没有找个人定下来的原因,差不多就是他觉得自己一个人可以做所有事,所以并不觉得自己一定要找一个人定下来。他可以一个人走南闯北,也可以一个人吃火锅。
这就好比很出名的那个问题,女孩子能不能拧开瓶盖。有人可以帮她开的女孩子力气会不够,而那些一个人的女孩子,她们几乎力能扛鼎,别说小小的瓶盖了,就连煤气罐也是说扛就扛的。
李德的情况和后者差不多。他有时候很寂寞,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很辛苦,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拼命。但更多的时候他告诉自己,如果没有很多的钱,他或许连现在的样子都没有。
李德鼓励自己,拍了拍自己的脸,想一想老家的甜甜。就是现在已经站不起来了,也要从骨头缝里面榨出来啊!
李德的计划是装作来分公司应聘工作的新人,尽量从内部获得一些关于失踪的那个闺女的情报。他的应聘可能会不成功,也可能成功进了公司但很难接近事情的真相。
只能随机应变了。李德又紧了紧自己的领带,除了脸色不太好之外,镜子里面的男人看起来还不错。李德又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苍白的脸色看起来红润一点。
“好啦,祝我自己马到成功!”
李德拎着自己刚刚买来装逼的公文包站在公司大门旁边。公文包里面装着他精心准备的假简历,不错的大学硕士文凭,伦敦当地的户口,两次评价不错的实习报告。嗯,应该不会出现大的纰漏。李德确认了一遍,这才放心一点地进了公司。
笔试结束得很快,人事部的负责人叫他们回去等候通知他们前来面试的消息。李德早有准备,他打算利用这中间的时间,更多方面地打听一些关于大星海现在的消息。
什么地方人们会口无遮拦?酒桌和赌桌。
越是三教九流的地方,消息流通就越快。李德自己就是个情报贩子,这些门儿清。他换了一身衣服,皱巴巴的西装外面套着过于宽大的高级大衣,贼眉鼠眼,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不是个好人。
可是这样的人却最能够被乌烟瘴气的环境所容纳。
李德豪迈地把龙一给他的钱包摔在吧台上,财大气粗地用浓重的康特郡乡下方言,大声地招呼酒保上酒。鳄鱼皮的钱包鼓鼓囊囊,男人的模样却不像是什么有钱人。
比起自我介绍,人们更喜欢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心去想,从而评价某人是怎样的一个人。
看起来多半是一个偷了一大笔钱的乡下小子。附近的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小肥猪上桌了。
李德放肆地点着最贵的酒,一开始是一个人坐着。不一会儿,渐渐的有人上来了。李德大量地喝酒,打着酒嗝同身边的先生们抱怨乡下的老妈,抱怨伦敦糟糕的天气,抱怨街上那么多见鬼了的有钱人。
整个酒馆都在大声说话,每个人都在欢笑,每个人都在喝酒。李德喝得舌头都伸不直,这时候有先生请他一起打牌。李德醉醺醺地摆手说不行,再不回家就走不回去了。有先生连忙挽留,说可以找人送他回去。这时候旁边的男人拦住那位先生,说李德看起来是不会赌博的,不要强人所难。李德非常生气,觉得这是瞧不起自己,几个人拦着,李德还是坐上了赌桌。
他们一边打牌一边喝酒。更多的人围上来同李德讲话,同李德喝酒。
李德输了大量的钱。他皱着眉头,抱怨着自己糟糕的手气。酒馆的人们哄堂大笑,说一次输赢不算什么,说不定下一次手气就会好了。李德中途吐了一回,现在还算能说话。挥舞着那只空空的鳄鱼皮钱包大声喊下次翻盘,两位好心地先生将他架起来送他回家。
第二天李德带着更多的钱来了,他又输得一塌糊涂,但依旧死心不改,说他不相信明天手气还这么差!
男人们哄堂大笑,祝福他明天有一个好运气。
第三天,李德的大衣不见了,散碎的钱揣在外套兜里。先生们高声谈笑,抱怨君主立宪制用他们的税金养着一群臭虫,抱怨多管闲事的太平洋警察在大不列颠的领土上指手画脚,抱怨现在的经济萧条,抱怨那些可恶的有钱人纸醉金迷而他们却生活在谷底,抱怨赈济所的面包得提前几天排队才能拿到……他们抱怨着一切能够抱怨的,李德大声地符合,碎嘴地抱怨着大星海严苛的招聘条件。旁边的先生连忙问他何出此言。李德狠狠地将酒杯砸在台面上,口齿不清地说,自己连续三次笔试都没有通过,说好了过两天电话联系,连个告诉他没有通过的电话都没有!
酒馆里的人都笑了起来,跟他一起大声地抱怨着。
李德低头喝了口酒。心满意足地想,回本了。
他们放肆地嘲笑着那家不自量力的华夏人开办的公司,回想着维多利亚时期大不列颠的荣光。他们的国土遍布全球,真正的日不落帝国。他们的贸易横跨亚欧大陆,将印度的纺织品运回国内,将美洲的金银带回国内,将非洲的黑奴运到美洲,他们曾经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却被两次世界大战掏空了。如今曾经落后的拖着小辫子的小丑却骑到他们头上,在他们国内搜刮金银。
他们抱怨着大星海的执行总裁,明明是个地道的英国人却要做卖国贼对华夏军阀摇尾巴,出卖本国同胞的利益。
李德抽着香烟喝着啤酒,心思飞快地转着,盘算着大概掏出来什么了,再这么下去了可能会让人起疑。于是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大声地抱怨乡下佬的妈妈,非要他进大企业工作。
他抱怨,什么事不是事?他前天就是随手捞了一笔,就能大吃大喝许久。像她那么扣,省一辈子也还是穷鬼。他又抱怨自己应该早点想出方法,这样早就过上了这样好的生活!
男人们拍着桌子,大声欢笑。天色将明,李德喝干杯子里的酒,骂骂咧咧地掏出钱来结账。浑身酒臭的李德摇摇晃晃地离开了酒馆,一路嘀嘀咕咕地说着脏话。
他回到旅馆自己的房间,迅速地给自己洗了一个冷水澡,一边刷牙一边想着。
英国人对国王的存在颇有微词,对美国的援助也不太放心,经济萧条持续存在,似乎贫富差距正在扩大。对于大星海公司,有用的情报似乎只有它的执行总裁投靠了某个华夏军阀。
不至于啊,不管是哪个,也不会做出撕破脸把侯瑞东未来儿媳妇绑架这样脑残的事啊?
李德吐出嘴里的泡沫,咕噜噜地漱着口。他拧开漱口水的瓶盖,含了一口在嘴里。
他简单地收拾好自己,将手伸到嘴前试了试自己是否有还有异味,觉得可以了,这才慢悠悠地泡了一个热水澡。
啊,活过来了。李德泡在水里,幸福地想。
李德洗好澡,也懒得吃饭了,爬到床上补觉。睡饱了,才让客房服务上一份菜。他吃得好睡得好,面色红润,完全不像是连续几天酗酒熬夜的家伙。
他在隔天接到大星海公司的面试消息,说两天后去面试。
跟原计划差不多,李德心想。他坐在床上数了数自己剩下的钱,龙一给的和侯瑞东给的加在一起这就一千多,活动不开啊。
李德不太发愁,他来钱的路子多,但都危险,以前带着孩子不好动手,现在自己光棍一个,就什么都不怕了。
他去店里拿了高订,双排扣礼服,正适合他今天晚上的活动。他试了试,照照镜子,觉得自己挺像一个有钱人的。
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伦敦的赌场大多都是地下设施,即便如今经济不景气得厉害,但各种纸醉金迷的活动却更加蒸蒸日上。李德随便找个了地下赌场,他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他只能空手套白狼。
李德衣着光鲜,在前台换了点筹码,在各个赌桌前面看了看,遇上喜欢的游戏,就下一点注,小赢一点。不喜欢的,就站在旁边看一看。李德擅长纸牌游戏,这追根溯源还得说起几十年前,那时候李德没有玩伴,只能自娱自乐。没事就拿一副牌自己背,打发时间。时间久了,李德的记忆力提高不少,平时可以记六张牌,逼急了可以记下来整副牌。就是背牌也很无聊,李德有时候也会换换口味,自己站在镜子前面,把纸牌翻过来倒过去地玩。
李德今天正是为此而来。李德手里的赌注在赌单双那里翻了两倍,再加上之前赢的,李德手里的筹码到了五千。
他终于有资格坐上牌桌。
李德微微一笑,在悬挂在牌桌上的强光灯下看起来,竟然带了些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