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躺在床上，郭明看着天花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说实话，这个地方他住的时间比任何一个地方都要长，十岁以前他在心里已经把这个地方当成是归属。可是这个地方最终还是容不下他。
在郭明以后住过的每一个地方，都不会留下太多的东西。郭明总觉得，有一天他也会离开那些地方，这种感觉就是段磊找到他，他们住在一起也没有消失。在那个房子里面，郭明除了段磊买的几件衣服和日常用品，几乎也什么都没有。段磊总是说郭明每天睡得太久，但他不知道郭明闭上眼睛的大部分时间都没有睡着。
在那个房子里面，郭明总是闭着眼睛，他听着段磊在他周围走来走去，会觉得段磊一直都在他的周围，很有安全感。每天都要段磊睡在自己后头，也就只是想借着段磊的脚步声催眠。半夜醒过来，郭明听不到任何声音，第一感觉就是他又回到那个孤身一人的时候。但他不敢动，因为一动就会惊醒段磊。
郭明知道他有些神经质，可能精神病这个东西是可以遗传的吧。
现在回到这个已经老旧，狭小的房子，郭明却觉得这个地方让他没有那种惶恐的感觉。晚上段磊抱着他睡的时候，郭明破天荒的半夜没有醒，睡得很好。
一夜好眠，郭明醒的很早。每天醒过来的时候都会发现自己被段磊牢牢地锁在怀里。
昨天晚上喝的水有点多，郭明觉得自己的膀胱快要爆炸了。往常那个贤良淑德温柔可意自己早起绝不叫醒小攻的郭小受决定破一次列！
郭明稍稍动了动自己的胳膊，段磊立马就睁开眼睛。
“怎么了？”段磊的眼睛几乎是一瞬间就恢复清明，但深知段磊的郭明明白，段磊只是习惯性条件发射，这个时候你说什么他都会照做。
“你再睡会，我去上厕所。”郭明伸出一只手拍拍段磊的背，段磊看了一眼郭明，又再次闭上眼睛，但手上的劲小了很多。郭明得以很顺利的离开床上。
稀里哗啦的纾解，郭明表示有一天当中最舒服的时刻莫过于此。
从卫生间出来，郭明就闻到事物的香味。以为是阿姨在做饭的郭明穿着拖鞋溜溜达达的往厨房走去。
厨房做饭的人背对着门，郭明没有看清是谁，身心放松的他像在家里面看见段磊在做饭一样，顺口就问了一句：“早餐吃什么呀？”
做饭的人背影一僵，正在打鸡蛋的手停了下来，鸡蛋差点从桌上滚落。郭明一走近，也看清了做饭的人是谁，觉得自己问错了。但看见郭长福这么大的反应，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
原本的不大的房子现在看起来又似乎空旷了些。郭明看郭长福有些忙乱的动作，想说点什么放松一下。
“看不出来你起的还挺早呀。”
郭明其实不知道郭长福是个什么样的作息时间。他们两个就像是陌生人一样，十岁以前，郭明在自己家里逢年过节都看不到一次郭长福，反倒是在段磊家里的时候，还能见上一面。那个时候郭长福只要一看见郭明就是一副不耐与心虚，特别是在段政在的情况下，郭长福基本上就会把郭明当成空气，看都不会多看一样。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是心大还是觉得只要有段磊就好，一点都不会为了郭长福冷淡的态度而感到难过。
十岁那年郭长福那么过分，做的那么绝情，郭明也没有恨过他。当然会有一点不满与伤心，可是郭明诡异的认为郭长福没有义务照顾自己。
他和郭长福的相处，除了沉默，就是兵戎相见，就像上次郭长福把他打得头破血流一样，现在这种寒暄，倒是让两个人都应付不来。
郭长福还是背对着郭明，就在郭明以为郭长福不会搭理自己的时候，郭长福回答了郭明。
“老段身体不好，我从很久以前就开始起早给他做早餐。”
那就是说早餐没有他的份咯。郭明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想要找个理由离开，郭长福支支吾吾的又开口了。
“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我也可以帮你做。”
郭明看不到郭长福的表情，但是这个样子跟他说话郭长福郭明还是第一次见，本能的有些不习惯。
“不用了，我下楼跑跑步，顺便给我哥带早餐。你慢慢做吧。”郭明知道自己不会说话，所以转身就往门口跑去，似乎是真要去锻炼身体。
听到关门声的郭长福把手中的碗放在桌上，有些无力的靠在桌边，看着碗里打好的鸡蛋，郭长福揉了揉眉头，本来是打算煎荷包蛋的，怎么就打散了呢？
“不就是说说话，干嘛这么紧张？”
段政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此时已经走进厨房，把郭长福放下的碗拿了起来，接着打。
“等会吃蛋包饭吧。”段政转头对郭长福说道。
郭长福不想和段政说话，扭过头开始切菜。
看着切菜都快要切到自己手的郭长福，段政走过去把郭长福手中的刀夺下。
“好了别做了，让明明带早点回来吧。”
“就是因为你不知道该怎么和明明交流，我才费这么大劲把他们叫回来。不会就慢慢学，总归是不着急的。”
段政把菜板上的东西收了一下。
“走吧，先回屋换身衣服，我给明明打电话。”
郭长福确实无心做饭，转身回去，还没进屋就听见段政打电话的声音。
“明明，听你爸爸说你出去买早餐了，你多带两份吧。对了，你爸爸刚刚切到手，你记得带点药回来。”
段政看着郭长福，挥了挥手里挂断的电话，郭长福对他翻了个白眼。
另一边接到电话的郭明当然没有跑步，看着手中的电话，再一次撇撇嘴。
老头子就是事多，刀都拿不稳还做什么饭呢？
豆浆油条包子粥，没有买过这么多人早饭的郭明每样都来了点。手里提着不少东西，还没有到家就看到楼下的段磊跑了过来。
“大早上的，怎么突然想到来跑步了，也不叫醒我，让我陪你。”段磊一个人唠唠叨叨，郭明不答话。
这么一个一米九的大高个子男子汉，话怎么会这么多？
进门以后果然没有看到郭长福，郭明把早餐放在餐桌上，又把药递给段政。
“诺，药，口子小就先消消毒，再上点药，最后再包扎，口子大的话就还是直接上医院吧。”
段政对郭明笑了笑，很慈祥，搞得郭明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会转告阿福的。”
郭明一副没有听到的样子，自己走到段磊身边，准备吃早餐。
吃过早餐，段政说一会儿会有一个心理医生过来，给段淼看看。医生要求最好是在家里空旷的地方，而且段磊和段淼单独相处治疗会比较好。段政有点事情，不在家。而郭明不放心段磊一个人和段淼单独待在一起，非要监视。段政只好让郭明去离客厅最近的他和郭长福的房间，一旦听到什么声音都可以第一时间出来。
郭长福因为段政说的手被切伤了，早餐都没有出来吃，手上裹了一层又一层，看起来视觉效果还是挺震撼的。郭明一进来就看到郭长福，瞬间两个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我...”
“我...”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
郭长福还是先说：“我还是去你们房间吧。”
“不用，这是你的房间，你就在这待着。”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外面心理医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里面一点也听不到。卧室里面这种诡异的气氛让郭明有些烦躁。
“你先坐会吧。”
“啊，哦。”难得听到郭长福这种温柔的语气，郭明有些懵，但还是顺从的坐了下来。
郭长福也有些不自在。段政走之前就告诉自己，要多和郭明交流。可是郭长福没有带过孩子，不知道一个父亲该怎么和自己的孩子交流。
无事可做，时间过得特别慢，郭长福看见郭明又在揉自己的眉心，想起上一次自己好像把他的头给打破了。
“你是头疼吗？”郭长福还是有些内疚。
“啊，有点。”郭明发现今天郭长福的话特别多。
“那个，上一次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谁也不想杀人。
“我那个时候打电话叫老段，我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有点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做。”郭长福底气不足。
“等我在外面打完电话回来，你已经不在了。”
郭长福那次是第一次见血，又害怕郭明会有什么三长两短，又怕自己会被当做凶手。完全不会处理这件事情的郭长福只敢跑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给段政打电话求救。
这算是解释吗，这么听起来有些好笑。
有人见了血不打救护车？有人打电话跑地那么远？
“你当兵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血吗？”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听段磊说，郭长福还是立过功的。
“我一直都只是老段的警卫员，在部队的时候只负责照顾老段。有一次立功也是因为在战场上救了老段。”
这样也行？
郭长福还真是好命。郭明心想，难怪会这么任性，原来是有人给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