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恭恭敬敬带着恐慌的站在她身侧,颤抖着声音道“少爷您快随我进去看看吧,昨日您被掳走,寒月小姐带着我们四处找您,怎么都找不到,今早回来时,她便绑了二小姐和柳姨娘,说若……若找不到您,她便杀了她们……”
沈之言微微皱眉,心里竟有几分欣慰,这世上对她有牵挂的人还是有几个的。
“大夫人呢?”她一边询问,一边随着管家一同走进沈家。
管家冷汗淋漓,道“夫人说身子不适,谁也不见,当真是要任由寒月姑娘处置二小姐和柳姨娘了”
沈之言揉了揉眉心,无奈的轻笑一声道“我去大夫人院子看看,你去告诉寒月,我回来了,让她把人给放了”
“您不去看看?”管家有些胆怯,寒月姑娘黑着一张脸拿着剑可吓人了。
沈之言挑眉,瞪了他一眼道“看什么?看笑话?让人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是,是”管家不敢在多言,连忙快步跑去后院。
沈之言转身看了眼这不小的百年沈家,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苦涩笑容,阮儿,你没能在亲娘身边长大成人,兴许也是一种福气,你瞧瞧你那同父异母的妹妹,和你完全不同,满身的娇蛮任性,那里有你的一丁点好。
很快,很快,一切便都过去了。
沈之言带着复杂的心情走到大夫人陆氏的院子,她还未进去,大夫人身边的丫鬟乌兰便匆匆忙忙从里面走了出来,乌兰看见他,愣了一下,连忙笑道“少爷回来了,您快进去吧,夫人等着您呢”
沈之言微微皱眉,见她神色慌张,便张口问“你这是要去哪?”
“大夫人让乌兰去找寒月姑娘把柳姨娘放了”
她手指摸了摸袖中的折扇,诧异的问“放了柳姨娘?这是为何?那二小姐呢?”
方才管家不是说大夫人不管这事儿吗?
乌兰缓缓摇头,也露出迷茫之色,道“大夫人醒来只说让我找寒月姑娘放了柳姨娘,对二小姐,只字未提”
“哦?这倒是稀奇”沈之言呢喃一声,清澈灵动的眸子望向一旁的白花大树,树枝摇曳,她却微微蹙了眉。
乌兰顿了顿,道“少爷若没什么事,乌兰先去了,柳姨娘此刻怕是不好受”
沈之言回过神,点了点头,便抬脚走进院子里,大夫人是一个很讲究的夫人,即便是在沈家最落魄的时候,她也会把上上下下打点到规整洁净,就算不奢华,她也不允许百年沈家里有一丁点的腐朽之气。
沈之言微微冷笑,大夫人真是一心为沈家,为了这百年沈家,甚至丢弃自己的亲生女儿不管不问。
她站在门外,轻轻叩响雕花门,院子里修剪花枝的丫鬟红着脸偷偷看了她一眼。
平日里沈之言为人温和儒雅,时常和这些小丫头在一起玩闹,没脾气,长得又好看,这些丫鬟们倒是对她很是服心。
沈之言拂了拂衣袖,对她莞尔一笑,便听见房内大夫人的声音响起。
“进来吧”
她对那小丫鬟眨了眨眼,心情变愉悦许多,伸手推开雕花门,缓缓走进去。
房内里间,大夫人陆氏闭目端坐在正位上,她一身妥帖华服,手里挂着一串佛珠,缓缓睁开眼睛,瞧见了她,慢慢站起身道“你没事吧?青月她……”
沈之言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端起茶几上的香茶品了一口道“我没事,青月自然也没事”
“我不是那个意思……青月长这么大,还是没个规矩,我日后会慢慢调教她的”陆氏有些尴尬,走到她身侧的椅子上坐下,缓缓说道。
沈之言端着杯盏,清澈的眸子不带笑意,然而脸色却还算温和,她和陆氏四目对视,淡然道“我知道,青月是你们沈家唯一的血脉,你放心,即便你不去放了她,寒月也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她带着寒月回府的第一天,沈青月便给她脸子看,那时候的沈青月比现在刁蛮,对她说话从来都是欠抽的,当日她便告诉寒月道,二小姐娇纵你忍着,若是实在不能忍你就拔出你的剑,吓唬吓唬得了,万万不可真伤她。
“不不,昨日她太过分,寒月对她打骂都是应该的”陆氏正色道,精明苍老的眸子里浮现了雾气。
沈之言看着她,缓缓摇了摇头,轻声道“昨天的事情不要再提了,沈夫人,在下倒是有一件事一直不明白”
“什么事?但说无妨”
她似笑非笑,缓缓道“我在这沈家三年,你对沈青月的好,我看在眼里,我一直不明白,为何柳姨娘的女儿能留在附中,你这堂堂正妻大夫人生下的女儿,就不能留呢?”
这是她始终想不明白的一件事。
陆氏脸色一边,徒然虚弱的靠在椅背上,她目光看着沈之言,却似乎在透过她看别人,她沉默了一会,竟缓缓留下了泪水。
“沈夫人,我只是好奇问一问,你不要多想”
“不,其实我一直等着你问我,却也害怕着,阮儿一定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吧……呵,堂堂沈家大夫人?之言,我这一生最悔恨的事情,便是抛弃了阮儿”陆氏靠在椅背上,泪水簌簌的掉落,声音苍老却又平静,仿佛来自遥远的远方,她道“当年我怀阮儿时,沈家在京城生意正是红火,老爷春风得意在外面有了柳姨娘,那日他来和我提出要让柳姨娘进府,像我这样的女子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可是老爷他竟然要让柳姨娘做与我做平妻……”
沈之言放下了那杯盏,握住了袖中的玉佩,她最不喜听的便是宅门内斗,女儿家的隐忍屈辱,一生一世一双人岂不妙哉?为何要甘愿与旁的女子共享一个男人?
“那时我争强好胜,哪里容得下一个没身份地位的女子与我平起平坐,可老爷对她喜欢的紧,我实在没办法,便拿肚子里的孩子下了赌注……”
沈之言惊诧“赌注?”
陆氏忽而泣不成声,张嘴咬住了自己的手腕,她胸膛上下起伏,缓了许久,才断断续续的道“我和老爷打赌,若我肚子里是男儿,日后他只能有我这一个女人,若……若是女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