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暗夜之战 1
作者:冰冰七月 时间:2018-05-18 03:07 字数:4269 字

  傍晚时分。月缺如残,冷冷挂在幽蓝的夜空,几颗稀疏的星,与即落的夕阳一同呈在天空。

  马蹄飞践,小径上尘土飞扬。林子越来越密,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树叶清香,落日的余辉斑斑驳驳,斜映在马背上俊挺的男人身上。

  黑色的马,皮毛黑得发亮。

  黑色的人。

  全身黑色装束,挺得笔直的脊梁散发出凛冽的气息,剑眉斜飞入鬓,眉头微微蹙起,刻意忽视掉“怦怦”有力的心跳,他结实的手臂一沉,被缰绳拉住的马儿便减缓了脚步,而紧随其后的马匹也高抬着蹄子停了下来。

  “王,前面再过两里就要出林子了,我们必须把马停在这里。”说话的正是巴都,他边说边飞身下马,仰着头对殇烈请示。

  殇烈翻身下马。巴都忙上前,拍拍马儿,熟练地将缰绳系在一旁的树上。

  “前面就是茶溪镇?”殇烈抖了抖黑衣的袖口,沉声问。

  巴都指了指前方,道:“禀王,是的。沿着林子外的小路半个时辰内便可到达茶溪镇。”

  茶溪镇——蒙舍与北诏二国交界之地,而小镇背后的山林也与离刖夙国山脉连成一片。

  封烈点头,表情冷凝:“巴都,你确定蒙舍国公主会在酉时抵达此处?”

  “属下确定!据说酉时乃初八最好的吉时,所以恶君特别安排蒙舍国公主在此时进入北诏境内。”

  “好!我们前去探探!”声音一落,殇烈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那是一块薄薄的人皮面具。大手一抹,当他再转过身时,赫然已换了一个人——眉毛一样英挺,眉心却多了一道深刻的褶皱,脸上有一道斜斜的刀疤,宽厚的嘴角……

  一个充满江湖气息的中年男人出现在林间。

  此番,他不惜亲自乔装上阵,除了巴都并未多带随从,只是在刖夙离此地最近的茶溪镇悄然安排了百余精兵,以备不时之需。上次被暗算的屈辱一直烙在心间,他目前最想亲自查明此事,究竟谁才是幕后真正的主使?唯有确定目标,才方便做更周详的应对之策!

  那么,暗箭伤人者,是恶君阁昱还是邪君楚弈?还是其二人共同的阴谋——先灭刖夙再灭银冥……

  殇烈握紧了腰间的剑。

  “走!”他的声音冷硬带着一容反驳的倔傲。

  二人互相对视一眼,飞快地闪身,往茶溪镇方向奔去。

  蓝倪离开刖夙王宫,一路向东奔行。她有些累了,步子蹒跚地走过石板小路,靠着一棵大树歇息。

  狭窄的石板路上,两排整齐的队伍,前面有四骑,马背上的锦衣护卫挺直着腰背,一手握住腰间的配刀,一手抓紧马鞍。锐利的目光谨慎地扫过石板路两旁,四周班驳的树影中洒过落日朦胧的清辉。

  几十双黑色的靴底一齐踏过青色的石板。靴子踏上石板的声音,在路旁的灌木丛中回荡。他们统一的藏青色服装,服装上绣着暗红的苍鹰,被如血一般殷红的晚霞映得增添了几分诡异。

  一台火红的花轿置身于队伍正中间,格外引人注目。轿顶坠着金色的流苏,随着花轿的震动上下起伏,流苏珠玉发出如风铃般的翠响,为回荡着脚步声的空气平添了一份清雅。

  天际半月缓缓升高,石板路上的脚步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急促。

  红色轿帘因风而轻轻掀开,轿中露出一双做工精美的红缎鞋,鞋面上绣着两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凤凰的翅膀是金色,在夕阳里折射出妖冶的光芒。

  红鞋的主人动了动,一只晶莹的素手掀起轿帘,隐约可见到一抹娇美艳丽的容颜。

  “现在什么时辰了?”从轿子中传来女子清脆的声音。

  轿旁跟随着一枣红色的骏马,马上男子望了望天色,答道:“请公主放心,我们一定能在酉时准时赶到茶溪镇!”

  “哦……”被称为公主的女子喃喃应声,轻轻松开手指,帘子将轿中的娇美容颜重新遮掩住。

  茶溪镇外一里之地,有虫儿低唱,细风送爽。几座废弃的小屋,在林间连成一片,交错的蜘蛛网斜挂在门柱之间。

  蓝倪找来一根树枝,小心翼翼地扫开班驳的网丝,撂起裙摆跨入门去。屋内布置整洁,桌面上布着一层薄薄的灰尘,算来主人大约搬离个月有余。幽幽叹出一口气,她开始忙碌收拾,准备今晚在这里过夜。

  林子里天色渐暗,四周虫鸣响起。她一路逃离至此,双腿疼痛地发麻。她要去蒙舍国,一路打听,得知前面乃蒙舍国与北诏国交界之地——茶溪镇,可也是最靠近刖夙国的地带。她不敢贸然前去,或许该先避过风头再做打算,于是刻意选择了崎岖的山路,一路来到这山中小屋。

  闻着熟悉的树叶花香,蓝倪感到一种莫名的踏实。不过,她另一个担心,神秘人上次特意送信给她,可她错过了“星回节”的机遇,那么神秘送信人是否一直在她身边?在暗中观测她?究竟是谁?

  她的生活从未如此复杂过,一边扫开蜘蛛网,一边思索。在看到信的第一时间内,闪过脑海的念头是——送信人跟给她和雪婆婆送物品的是同一人吗?隐秘山林间,除了家人,还有什么人会注意她们?难道,送信的神秘人也是她的家人?

  莫非……

  她的小手停住了。

  莫非……

  曾经家人其实并非真正抛弃自己?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双眸因这猜测变得发亮。

  天边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夜风吹来,一室清冷。

  蓝倪从包袱里找出火褶子,正欲点燃,忽闻外面传来人声。

  “大哥,前面有屋子。”

  “恩,过去看看!你们在外守着!”说话者语气威严。

  “是!将军!”数名士兵一齐回答的声音。

  蓝倪无暇多想,飞快地转进后屋,蹲下身,将地面的一块石板砖挪开,一级级灰色的石级出现在眼前。她小心地一步一步地下去,再将石板砖挪回原位。

  幸好幸好,打扫屋子时,无意中发现这个地窖——一如她曾经住的小木屋,地窖里可以储存干粮,也可以在冬日里处在里面避寒。

  “哧……”蓝倪一手举起小火褶,一手摸索着墙壁往下走。

  墙壁干燥温暖,指间残有泥土滑下的细细的粉尘。淡淡的酒香飘散,酒可能陈年的佳酿,一大坛摆在角落。她似乎松了口气,地窖很小,但比想象得要干净。

  巴掌大的石架上摆着一盏小灯,灯被点亮了。微弱地光芒悄悄向四周延伸。原来酒坛旁边的地上还有个大麻袋,袋口微微敞开,暗黄色的地瓜隐隐冒出了头。

  她摸了摸肚皮,惊喜地奔上前去。地窖很小,地瓜的味道很鲜,看来主人有着良好的收藏经验,她满足地轻嚼着,暂时忘记一切的苦恼。

  头顶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却步步沉稳有力。一线微弱的光线透过石板缝轻泻了进来,落在蓝倪如漆般的长发上。她谨慎地缩起身子,靠墙而坐。

  说话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她默默地闭上眼睛,身子疲累至极,全身的每个毛孔却紧张地竖着。

  上面说话的男人会是什么人?适才听闻“将军”二字,那么究竟是哪国的将军?如果是刖夙国……几乎立刻地,殇烈冷酷无情的脸庞浮现了出来,深邃而幽黑的眸子常常闪现出一丝残酷,不容抗拒的霸道之气常侵袭着她……

  不,她不愿意想起他。身子缩得更紧,她将下巴抵在膝盖上,所有的注意力逐渐被隐约传来的对话所吸引。

  ——

  “此番和亲,大哥难道没察觉出其中的怪异吗?”说话的男子听起来很年轻。

  “岩驹,你又在怀疑什么?怪异在哪?你也知道,这一切本就是大王的安排!”那个威严的将军道。

  “哎呀,大哥,我都明白这些,问题是一个冒牌公主前去和亲,大王何须用上你堂堂铁威大将军。” 叫岩驹的年轻人边说边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

  蓝倪屏住呼吸,“和亲”,“铁威大将军”?那么,他们口中的大王不是殇烈,应该是……她想了想,猜测应该是指蒙舍国的君主阁昱。

  不过,冒牌公主?蒙舍国竟然用冒牌公主去和亲,这不是有意欺骗北诏国吗?

  蓝倪托起下巴,脑子随着那二人的对话闪过一串串疑问。

  屋子里,木板凳上坐着两个人。高大威猛的将军一边擦拭着手中的剑,一面跟自己的兄弟说道:“岩驹,既然咏唱姑娘已被王封为公主,此事诏告了天下,她自然就是我蒙舍国的公主,岂能说是‘冒牌’?你不可乱说话,此话若让北诏楚王听去,恐怕要掀起风波了。”

  岩驹摆摆手道:“没事,这屋子里就我们兄弟俩,外面又有侍卫守着,怕什么。我当然明白这其中关系,只是大哥难道不觉得王对咏唱公主似乎有点……有点……”

  “有点什么?你说话何时也会如此吞吞吐吐?”

  “有点太过特别了!”

  “岩驹,咏唱公主前去和亲,王为此付出了多少大家都有看到,此番计划不可轻率而行,关系着我蒙舍国的统一大计,王自然对公主会特别!”将军的语气字字铿锵。

  岩驹突然凑过身子,压低声音问:“大哥,星回节那日我无意中听到一个秘密,是乌须子亲口对大王说的。”

  将军浓眉一抬:“什么秘密?”

  年轻人神秘道:“原来当年先王特意请乌须子出山,是为了给其他三诏的太子下诅咒呢!”

  “诅咒?”将军神情瞬间变得更加严肃。

  “恩。”岩驹点点头,将他大哥往屋里拉进了几步,“十五年前,乌须子施法对北诏、刖夙和银暝三国太子下了诅咒,据说中此咒者都活不过二十五岁。”

  “一派胡言!当时的太子不就是现在的三诏之王吗?他们如今都已年过二五,谁都活得好好的!”将军皱起眉头,轻喝出声。

  岩驹再将他大哥拉近几步。

  蓝倪闭上眼睛,因为他们正好站在那块地窖的石板门上。一种沉重的压力停在头顶似的。他们的声音穿过石缝透进耳膜,比之前听得更清楚。

  地窖里的灯突然灭了。

  蓝倪一动不敢动,身子几乎趴在石级之上,黑暗之中,她的听觉甚为灵敏,心跳因“诅咒”二字,快要跳出胸口。

  诅咒?!三诏的太子,如今的三诏君王都中了诅咒?这么说殇烈也……

  蓝倪屏住了呼吸,外面那神秘的语气,话里的每个字,开始牵动着她的全部知觉……

  “大哥,你信我啦!这是星回节那日,我亲耳听到的。”

  “那日你怎有机会听到这些?”

  “哎呀,大哥,说了是凑巧是无意。重点是你要信我,乌须子跟王说,中咒之人活不过二十五,而三诏之王之所以安然活到现在……原因一时也说不好。” 岩驹为了让大哥相信自己,说得很清楚,“这是乌须子星回节的发现——银暝国的冷君银冀中咒已深,纵然一直有太医以其祖传秘方护体,恐怕也活不过今年。刖夙的暴君殇烈虽然目前尚无症状,但是一旦发作,恐怕来得快,崩得也快!而北诏国的楚奕……大哥可知道我们大王为何偏偏选择与北诏和亲?是因为三诏王之中,只有楚王根本就未中咒!”

  “楚王未中?”将军很惊讶。

  “对,楚王未中咒,所以大王特意调教几名绝色佳人,最后挑选出咏唱姑娘封为公主,前去和亲。大哥,我们的主上果然继承了先王之风范啊!”

  “可是,楚王为何没有中咒?”将军沉思。

  “这……我就不知道了,连乌须子都不知道。反正这个诅咒的奥妙在于不是害人就是害己!除非中咒之人相互用血来解咒,否则是必死无疑了。嘿,这招真够狠,暴君和冷君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中了咒,就算知道了,也不可能用自己的血来换取对方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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