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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  云雨情润莲殒身(二)
作者:zhushouli3227 时间:2018-05-18 03:14 字数:3725 字

费润莲回到了机械分厂的小牛头铇岗位,工友们都十分好奇:“你不是参加四清工作团了吗?我们四清运动不搞了吗?”她虽显尴尬,但也得应答:“用不了那么多人,我也没经验。”但渐渐有人发觉不对了:“今年大中专毕业生都定岗了,你怎么还在实习岗上呢?”“让我补提前离岗的时间。”她答得虽牵强,但也抵挡了一阵。但很快这些编造的理由不攻自破了,厂团委下文因生活作风问题,给予朱若愚团内严重警告处分。教育处通知他本人,他定岗工资从55.50改为50元。团委的文件各团总支和支部是要传达的。新分来的大学生本来就少,比较惹人注意,这一公开文件原不认识的也好奇的寻机对号入座,更何况是桃色事件,年青人兴趣更大。自然而然的在对上朱若愚的尊容后,又按图索骥到费润莲。她明显感到,来她这个工段闲走的人多了,尤其年青的女工多些,她所难以忍受的是有些是四五十岁的老女人,也来凑热闹,而且还搭帮结伙来,还不一过而去,几个人扎堆站在不远处,叽叽喳喳边议论的同时,一个中年妇女还边手指向她这边,嘴也不停的唠叨着,显然是个粗俗的女人。“现在的年青人真是不得了,刚懂点事,就急不可耐,还有文化呢!我们那时候办事前连手都没拉过。”她只是机械的看着刨刀一条条的缓慢地向前切,好像刺在她心上。胸越来越堵。下班后,她没有吃饭,回宿舍就躺在了床上。朱若愚来看她,她让他最近不要来,让她静静心,调整几天,也许就会好些。

    朱若愚也没有想到,人们的好奇心的能量怎么那么大,像一股挡不住的水流,无孔不入,而且随圆就方,在一些男青年工人中,竟会有细节流传,好像他们目睹了现场一切。这种好奇心又像是一股气体,一时间会弥满整个空间。这几天这件事竟成了厂内、厂外茶余饭后的主题,这也许是生活太平静、太无聊的缘故。马克山在无人时向他说:“老弟,这就是你说的两手的一手?代价大了点,要总结教训。”牛冠武在无人时向他说:“二哥,这算什么!结婚得了,谁还能当个话题。”侯百岭在无人的时候向他说:“二哥,别理他们,走自己的路。”但当大家在一起时,从来不提这个话题,朱若愚沉闷了几天,不知从哪打了强心剂,这几天他反而分外精神起来,一脸的严肃,走路挺胸阔步,目不斜视旁若无人,就是见到领导也不主动打招呼,在办公室不是仔细画图就是眼看房顶或面对窗外沉思。

    费润莲受到致命一击的是接到了她父亲一封措词十分严厉而又刻薄的信。显然父亲知道了只有她一人没有定岗,但还不知道由于行为越轨在工厂造成风波的事。看来父亲经常要从工厂同乡中掌握她动态,信中明确指责她:“是不是由于早恋,影响了事业?小时的自强自尊都上那去了?在班上考第二名,回家都会哭一场,这倒好,也是第一名,可惜是倒数!是不是姓朱那小子不是正路货,心思就不在工作、事业上,真是近墨者黑。当你妈听说你在工厂成为落后青年时,她无论如何想不到,她这个当优秀教师的没把自己子女教育好,让亲朋好友和左邻右舍笑话,你妈几次想买票去你那里,想和你好好谈谈,我拦住了。我先写这封信,申明我们一个观点,现在立即和姓朱的断绝关系,专心学习和工作,要在短时间有个大的转变。否则,我和你妈一起去你那里,请求组织一起帮助你进步。”而且信后还附一句:“你不说,我们也有渠道知道你的一切。”天啊!这简直就是最后通碟。还结婚呢,发昏吧!已明确要求必须断绝同朱若愚的关系,否则会来厂兴师问罪。她恐惧了,失眠了,推想着母亲来厂后,知道她的全部现状,一定会气得发疯,甚而晕厥过去,母亲可有心脏病。这几天她在梦中经常惊醒,一身汗,很难再入睡。早上扛着昏沉的头到食堂,连粥也喝不了两口,到班上,看到刨刀在走,眼就发花,满嘴拱出了火疱。中午她又没吃下去饭,离晚上下班还有三小时,她终于坚持不住,眼一花,腿一软,瘫坐在机床旁。待她醒来时,已发觉躺在急救室的床上,输着液,有两名同组师傅和朱若愚陪着。她坚持回宿舍休息,医生也认为从心率、血压测控看也可以不住院,就同意打完退烧针和输完液回宿舍休息,并带了一些药。朱若愚是同组女工要救护车送费润莲的同时给他打的电话,他直接奔的医院。安顿好后,工友们就离开了。她闭着眼睛,但眼角挂着泪珠。他用手摸了摸她额头,还是滚烫,“还是去医院再打一针吧。”“有药,过一会就好了,你走吧,快下班了,她们就回来了。”“事已到现在,你还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吗?这些天,我想通了,我们得为自己活着。”他平静的说。“我们是鲁滨逊吗?自己在孤岛生存?”她缓缓地从枕头底下拿出父亲的来信,递给了他。他看完信,出了口长气。“我理解你承受了多大的压力了。我绝不勉强你,尊重你最后的决择。这样,我们暂时先脱离一下接触,都冷静思考一下再说。我先给你打碗稀饭,我再回去。”“不用了,我刚输完葡萄糖,你给我的那袋奶粉还没动,待晚上她们帮我冲碗喝就行了。”他见她一再坚持,大有怕他碰到下班的室友之意,便告辞回自己宿舍了。

    这几天,朱若愚总有点坐立不安,想到费润莲宿舍去看望一下,又觉得已承诺让她静心养一下,不好打扰她;打电话问候也只能到传达室,让人家从三楼跑上跑下就是一句问候的话,而两宿舍又这么近,肯定让看宿舍阿姨烦。

    刚上班没多一会,设计处尤处长慌忙进屋来,看到朱若愚还坐在办公桌前,便喊道:“你怎么还坐在这!”他见朱若愚一脸茫然,便明白了他什么也还不知道,“小朱,你到我办公室来。”他一进屋,尤处长就质问他:“费润莲自杀了,你不知道吗!”“什么?”“费润莲昨晚吃大量安眠药,早晨才被人发现已死了。”他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是怎么走出尤处长办公室,但还算真行,竟还知道借了辆自行车,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医院骑去。医院大门已聚集不少人群,见他来了,都主动给他让开一条路。尸体已抬进太平间,在他的一再恳求下,医务处让守更人打开太平房,让他进去了。他掀开盖着的白布,见她脸上血色尚在,十分安祥,真还像睡眠中,但眼角还挂着对人世间不知是留恋,还是怨恨的最后一滴泪。他用手一摸额头已冰凉,不知道为什么,有股热血直冲脑门,带动着泪水不由自主的涌出来,很快,他大哭起来,更夫来拉他,他竟一下跪在了地上,一边大哭一边叨叨,“是我害了你呀!我对不起你,我浑蛋呀!”说着,又一边骂自己一边动手打起了自己嘴巴。人们听到这里的哭声,不少好奇的人向太平房跑,更夫使劲将他拉出太平房,并一手带上了暗锁。他挂着泪珠,目光呆滞推着自行车踉踉跄跄地走回了宿舍。躺在床上就再也没起来。

    晚上下班,牛冠武没去食堂,直接回到宿舍,估计朱若愚一定会在宿舍,也不会单独去吃饭。他一进屋,果不其然,见朱若愚在床上躺着。他一句话没说,一屁股坐在了朱若愚身旁,一手拉起了他的手,一手摸了摸他额头“唉!烫手了,得去医院了。”朱若愚摇了摇头,眼睛虽然还闭着,但像在承受很大的委屈时,突然得到极大的关爱,泪水一下子从眼角流下来。牛冠武赶紧拿出自己的手绢给他擦去泪水,同时劝他,“男人的肩头是扛事的,坚强些,阴云总有散的时候。”“三弟,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现实,还幻想着是梦。”正说着马克山和侯百岭也回来了,他们径直走到朱若愚床前,马克山问道:“吃饭了吗?”牛冠武代答道:“我们都没吃,我准备陪他到小饭店去吃点,咱们一起去吧,我作东。”“谢谢你们,我吃不下去。”朱若愚眼睛虽睁开了,但却谁也不看,就是一眼不眨的望着屋顶。侯百岭接过来说“我给你们买回来吃吧。我和大哥已经吃过了。”“我自己去吃,顺便给二哥带回来吧。”说着牛冠武走了出去。“大哥,我怎么想不通,一个那么传统,本份上进而又忠诚的人,怎么会是这样一个结局呢?”“若愚,润莲的自杀固然有掌握政策人的工作失偏,但也恕我直言,她自己感情上的脆弱和性格上的缺欠也是重要原因,你不用过份责怪自己,说到底,选择自杀是短见。因为她看不到将来,看不到希望,看不到自己的瞬间解脱会给亲人带来多久的更沉重的疼痛。”“大哥,天上下雨地上流,我真是觉得对不起她,我觉得主要责任在我。选择以死来承担责任的,应该是我,而不是她,我真的感觉没脸再活下去。”“若愚,哀莫大于心死,人接受教训要做到合理的程度,否则就会走向了反面。人想死很容易,而更好的生,更好的活却不容易。严格说,我们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都是为更好的生活下去。润莲的不理性的选择给父母已带来永久的伤害!死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吗?能唤起政策失偏者的良知吗?恐怕也只是给闲着的人们增加点茶余饭后的谈资。你受过高等教育,虽然很重感情,但你也是个头脑十分理性的人,跌倒了没必要蹲下来,总看那个磕出的坑。还是要站起来,挺胸向前走。我们刚进入社会,虽然机会总有,但更多的磨难还得承受,人生跌宕无常才是正常,这就是生活。男子汉不能跌一个跟头就趴着不起来。要知道,留得五湖明月在,不愁无处下金鈎。”“难怪让你去当哲学老师。”朱若愚小声嘟囔了一句。马克山赶紧说“行了,不说了,还是要吃东西,吃点退烧药,镇定药,平静的接受现实,明天润莲父母就到了,总得面对才是。”说着牛冠武打回了稀饭和包子。朱若愚勉强喝了几口稀饭,包子没动。借牛冠武去水房刷饭盒的机会,马克山跟了出去,小声说“今晚,我们多留点心。”牛冠武点点头。夜间他们虽感到朱若愚来回翻身,肯定没怎么睡,但却也没有大的动作,便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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