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电话，我这儿有一个，莫忙，我翻翻，”

　　掏出个黑皮本子，手指头伸在自己的嘴巴皮吸吸，然后一页页的翻动。

　　突然停止，抬起眼睛。

　　“有这个打电话时间。算啦。不如直接到办公室找他，反正也就百把步。”“对！”屠龙撒腿便朝不远处的民政局办公室跑去。

　　胡局正在局长办和张书记刘主谈着什么。

　　骤然看见屠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张望，皱皱眉。

　　刘主瞟见后，跟着一瞧，也皱皱眉。

　　局办主任站起来走过去，把他拉到了一边。

　　“屠师傅，胡局正在开会，你有什么事儿吗？”屠龙点头：“嗯，是有事儿。”“有事儿也要等等！开会才是大事儿。我告诉胡局，你待会儿再来可以吗？”

　　屠龙己主动给自己赔礼道歉。

　　尽管是张书记的命令，可总算让刘主保住了面子，这让她十分高兴。

　　其实，刘主任心里透亮，屠龙真要是犟起，自己还真不好下台。

　　局办主任虽然对人情世故不甚明了，论圆滑周到和左右逢源，不及小自己好几岁的柳所一半，可若讲注意上下级关系和自身形象与影响，却远在柳所之上。

　　和屠龙关系紧张，也让她感到不安。

　　不是认为自己不对。

　　而是屠龙与胡局的这种奇特关系。

　　接连二次被屠龙当众羞辱，还点儿挨他揍，不仅没让她反思自己的工作方法是否得当，反而加重了她的担心和愤怒。

　　担心的是这事儿传到顶头上司耳朵，会让胡局看不起自己。

　　使自己的形象和威信大打折扣。

　　愤怒的是，一个农民工，狗仗人势，牛皮哄哄。

　　在自己面前横行霸道，堂堂正正的主管局办主任，竟然拿他没辙。

　　因为很简单；自己最大的优势和威慑，在于掌握着对伙食团的管理大权，可以逼迫厨师长处分或辞掉任何炊事员。

　　唯独单单对这个屠龙毫无办法。

　　人人皆知。

　　胡局之所以把屠龙重新喊回，即是出于安葬所需，又是出于良心。

　　容忍屠龙和白狐留下，更是出于对死者的内疚和生者的关怀。

　　这三种因素一重迭，自己指使厨师长开除屠龙，要冒着极大的危险。胡局决不可能为了自己，而让父女俩打道回府。

　　而一旦胡局不同意或找个借口拖着，让人看笑话的是自己。

　　左右为难之下，恰好轮到自己请客，便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在局党委书记寻问时，一气托出。

　　更没想到屠龙却如此听书记的话，当场给自己赔礼道歉。尽管勉勉强强，但对自己而言，也就足够了。

　　所以，现在对他说话，挺注意分寸的。

　　要不是，早训得屠龙晕头转向，抱头鼠窜。

　　心情本来就有些愉快的屠龙，尽管急匆匆的，可看到刘主如此客气，也知趣的连声回答：“可以可以，谢谢刘主。”

　　慢慢退下。

　　然后，一溜烟儿的跑了。

　　刘主重新回屋坐下。

　　胡局问：“那不是伙食团的屠龙吗，什么事儿呀？”“他说他找你有急事儿。”“哦，好的，会完后再说，我们继续吧。”

　　三人正在商量嗟商，迎接省局大检查相关事项和局日常工作。

　　胡局讲完，张书记接着讲，刘主作记录。

　　胡局边听，边在黑色大笔记本上，时不时的记着什么。

　　脑子却在想着这个屠龙。

　　从没主动找过自己的屠龙，此又为何？是药没啦，还是白狐出事啦？对了，他是不是主动来找刘主任赔礼道歉的？

　　结果见自己和局党委书记都在，就想趁机表现表现他和自己的亲切关系？

　　他妈的，还怕别人不知道？

　　为了你，我弄得一身骚。

　　大家都在心里埋怨，只不过当着我的面不好说算了。屠龙屠龙，我真是烦你啦……

　　张书记讲完，顿顿，瞅着刘主问：“都记下了？”“记下了。”“为了迎接省局的大检查，胡局作了大量工作，防患于未然，一点马虎不得。记录我看看。”

　　刘主任便把笔记本双手递过他。

　　张书记认真的读读，数数，不满的皱起了眉头。

　　“刘主任，怎么搞的，有些要点和注意事项没记清嘛？哎刘主任，”

　　他瞧着脸发红的对方。

　　“好像记录不是你的长项嘛，你的副主任呢？”刘主为难的看看胡局，嚅嚅到：“刚才还在办公室，这会儿，可能，可能在厕所吧？”

　　啪！

　　局党委书记不轻也不重，拍拍桌子。

　　“我可要当着胡局批评你了。

　　自己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而让你的助手长期散淡溜号，这不好么，要改正呢。”

　　局办主任的脸，越来越红，惶恐不安的低下了头：“我做得不好，有不足，书记批评得对，我虚心接受。可是柳副主任，却确实有些忙，”

　　书记不客气的打断了她。

　　“忙什么？我可听说是忙她自己开的招待所。

　　一个公务员，一心二用，不，一心三用。

　　三分之二九九点九，用于自己承包的私事儿。只有零点零点一放在工作上，这是种什为和作法啊/你这个局办主任，是怎么当的啊？”

　　“张书记，我，我，”

　　刘主委屈得好像要哭啦。

　　胡局却声色不动。

　　他感到有些奇怪，老伙计一向不过问自己的人事安排，今天是怎么啦？

　　听话听音，锣鼓听声，他好像话中有话呢？表面上，是在批评刘主任软弱不尽职，实际上，是在嘲弄和批评我啊！

　　不过也不一定。

　　小柳这二年的假公济私，同事们是有意见，回头得提醒她严加注意才是。

　　可是话说回来，穷局就这么种工作状态和职场心理。

　　你局党委书记又不是不知道，多次问你人，出没见得你拿出多好多有力的建议，就足以说明治标不治本的形而上学，是多么的害人？

　　可是老伙计，你也当着我面说过，这事儿不怪谁，只怪咱们穷和没地位。

　　即然如此，又何必突然批评起人来呢？

　　胡局眼珠转转，理理自己的头绪，慢条斯里的说到。

　　“张书记批评得对！这种部门领导忙忙碌碌，助手和部属悠哉游哉，乐得轻松，不是一件二件，一时二时，而是各部门均有发生。刘主任，上次那活动淮备得怎么样？”

　　局办主任就翻腾翻腾自己的笔记本。

　　“在这儿呢，‘我是公务员’活动通知已拨好，正式打印出来，就送呈您和书记审批。”

　　“好！不错！抓紧。”

　　胡局幽默的笑笑。

　　“当然，我们并不指望一二次或数次进行这种活动，就能提升公务员的职业道德和主观能动性，对此，要有心理准备和结果预期。

　　通过此类活动，督促公务员认真工作，积极跟上改革开放的脚步，是可行的。

　　只要我们警钟长鸣，常抓不懈，提升全局干部员工的工作态度，是指日可待的。”

　　局党委书记和局办主任，都不约而同的点头。三人又讨论一会儿急待解决的杂事儿，就分了手，一路无话。

　　出了局长办，走到僻静处，刘主感激的说到。

　　“谢谢，张书记，你巧妙的把胡局狠狠嘲弄了一番，我看他有点坐卧不安，脸色发白呢。”

　　“说实话，胡局这人不太笨，也不太坏。

　　他的思路和所作所为，基本上都是围绕着自保这个中心。趋利避害，追求平安，是人之本性，无可非议。但也得刺刺他，要不，他真把咱们看瘪啦。”

　　局党委书记反背着手，昂首挺胸，作深思熟虑状。

　　“问题是，胡局为什么会对这个小柳特别纵容？难道是他有求于对方，而故意放松？”

　　局党委书记的提示，让刘主很不好受。

　　她忿忿然的问：“张书记，你听说过暗恋没有？”“知道，就是暗中喜欢上了对方。”局办主任就点点头，疑惑的回答。

　　“都说柳所暗恋胡局，所以，胡局态度暧昧，故意装聋作哑。”

　　张书记哑然失笑。

　　“你呀你呀，唉你呀，这些玩笑话，你也相信？

　　暗恋，暗什么恋？

　　柳所多大，胡局又多大了？南辕北辙，拉郎配嘛！刘主任，觉悟和思想，应该比聪明能干更为重要，你应该明白的。”

　　“书记，您的意思是？”

　　刘主，真的开始诚惶诚恐了。

　　因为她实在不明白，颇有文化深度和老成持重的局党委书记，怎么对自己的判断毫不赞成？

　　这可是全局公开的秘密。

　　“一定是有事儿胡局不好亲自出面，而委托小柳冲锋陷阵，交待和督促办理。有时，甚至是不用委托，一个眼色和暗示，小柳便心领神会，自行处理。胡局投桃报李，所以，”

　　局办主任睁大了眼睛。

　　“哦，原来是这以回事儿啊！

　　不会吧？

　　胡局真要办什么事儿，应该找我，而不是整天嘻嘻哈哈，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小柳啊？”

　　书记抚掌大笑：“你呀你呀你呀，你若在这方面比得上小柳的一半就好了，可惜你不会啊。有道是：南辕北辙，各自东西。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天注定，由不得人的所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