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莲想着这春天迟迟不到是有原因的,她也很是无奈啊。
除开是真不懂太多人事之外,毕竟话本子上可没有教给自己如何去应对着这事儿,还有个原因,就是慕清言了。他俩本身早便定有口头上的婚姻,加上清言养自己长大那几年,一定是对自己还是有影响的,就着这两条,她想着也没法子在开始第二春。
唔,说着第二春,第一春连场都没开,就活生生来了个倒春寒,应当也是个可笑的春。
“不说了,多说就错啊。”
再则,若这世上还有谁不会骗自己,也便只有他了,一个死人,他连话也不能说了。
“说多是错,再说他就是过了,也不想想,是谁害的。”她对自己恼了一番,差点没一巴掌扔上脸去。
有个禅师不是说嘛,第一春若是来得太早,那下一春,很可能便夭折了。
就像花儿不能开得太早,易在霜冻里死亡,亦不能来得太迟,别的花都结果了自个才开花,会寂寞的,会寂寞成疾的。
而赤莲便深刻认为,自己便是那寂寞成疾的一号人物,这久疾不医,就会酿成这种祸端,比如那日的事,追悔,已是不及。
“不过你说奇怪否,自己一个人心安理得地好好过着日子,而你周围的人马不停蹄,迫不及待地逼着你思春,丁长老这样,连沈望舒也这样做了,这两个人的脑子是有什么毛病啊?”她叹叹气,走到庭院里头,见着了一枝妍若春花的扣瓣红梅,在霜雪重重覆压下,艳艳撩春。
“正所谓,春天,被逼着逼着,在这腊月寒天就急匆匆地到了,连梅花都开得这么,唔,烂,忒灿烂了些啊。”
这是十二月里的月半,主阁院子里的早生红梅花开得正是艳娆之时,绯色的花瓣裹在雪落下的枝条,簇簇艳华之色生于惊寒之中,褐紫色的枝干笼在纷飞的大雪了,一副娇弱不胜力的模样好似很是容易被那雪花给压垮,而红梅却偏偏是生在这严寒里,将这个冬天染就惊艳无双。
在名为“冬天“的伤疤上,敷上一层艳若春华的伤膏。在最困难的时候,便要同这梅花一般,在雪中开出花来。
赤莲本打算着在年前将血祭第三重炼成的,还有半个月便是春节了,此前她还答应着丁长老在这个时候去选个小男子。原因还在于那血祭第三重是破欲一重,讲究的是男女交合来修成,所以她一个人在昭明阁里只得早早出关,毕竟一个人,也是没法子的双修的嘛,也就着这个原因她才答应了长老。
“这祖师爷也真是的,怎么没事就喜欢来个阴阳调和,是得有多饥渴才想的出在功夫里添上这么一段啊。唉,重阴老祖宗呐,你可真是,怎么就不晓得给自己多备上几些个小男子啊,这般来祸害我。”
赤莲在“爱莲院”外头,狠狠地将祖师爷啐了一遍之后,才用心想了想那讲究的是如何个调和法。趁还有这么半个月的日头,好好想想如何是好。
“折束梅一枝,予己多苦命,要在这么个冷淡的时节去干那种事,我还真是不晓得是该骂祖师爷呢还是该骂祖师爷呢,啊,刚才已经骂过了。唉,真是人世几多苦啊。”无病呻吟完毕后,撷着几枝稍带些冰渣子的叩瓣大红梅带进房间,插在桌上的花瓶中。
午膳后,赤莲让罂粟自己回去小憩一下,自己随意拿起桌子上一本小书特有兴致地翻得起劲,不多时听到一阵急又沉重的脚步声,能有这种步伐这等功力的人,整个玄冥里也仅只有慕清欢了。
他急匆匆跑进,冷风刮得脸红扑扑的,大大的眼睛圆睁着,那瞳孔里泛着光,眼角眉梢都流露出一股子贼见着金子的喜悦却暂且不属于自己的忧愁。
慕清欢同赤莲熟络后,又清楚他的身份和她不会对他如何的事儿后,跟这一宫之主越发没有了规矩,加上和那一直以用话头呛人的望舒关系还能说上几句荤话的交情,赤莲觉得他现在对自己越来越不客气。
这不,最近惦记上她主阁里的好宝贝了,这几日跑到这“爱莲阁”的次数越是多了起来。
赤莲抬眼看着他在屋子外停了停,往上看,愣了一射箭的功夫,往自己坐的的位置没好意地笑出了声。今日的头一句是:“你怎么这么没个臊的,爱莲爱莲,指望谁爱你呢,是我这个连床都爬不上的男宠还是我那个天涯黑无常师傅,我今天算是开了眼,原来宫主的骨子里是这么一个缺爱骚气的姑娘啊,来,哥哥抱一下,不怕啊,总会有些不长眼的,瞎了眼的,眼生疾地回来爱你的。”
赤莲觉得好笑一番,他同自己不生分,倒也挺好。就按着他说过的骚气方向去了,用着“痴情司”里姑娘的声音,捏尖了声音:“有事儿启奏,没事儿……没事儿?”,眼目精灿,吼了一句:“给本宫滚!”
这屋子的名称还是几十年前的一位宫主给起的,他爱而不得的姑娘名字里便嵌了一个莲字,就做了这么个名。
而玄冥宫主最像的,便是懒了,后来玄冥众多宫主都懒得再改动,也就这么叫了这么多年,赤莲觉得自己够冤枉的,这事跟自己还真是一点关系没有。
不知何时起,经常就是这样互相骂着开了话头,也不计较。
望舒挠挠后脑勺,提起步子就过了门槛。
“又是来做什么的,你?”他不答话,她也知道,就静静看着他在房间里面对着很多镶金戴玉,翡翠珠玉,金银器物叹声“哇,噢”地乱叫。
说真的,赤莲觉着自个,许多时候,她会萌发一棒打死他的想法。
“诶,欸欸,别流口水流到上面,恶心不恶心,我是不是该着“织锦坊”给你做一条围衣,免得你这么大个人还能将口水落在衣服上,丢人不?”
“不丢人不丢人,你不知道我们这种穷人没见过市面,你莲宫主大人大量,赏赐一件半件的也够咱们这种没爹养没娘教的可怜娃娃啊,好好过上一辈子,俗话不是说,吃着碗里的,肯定还要多想想锅里的嘛。”清欢一边用衣袖擦那摆着金枝树,一边眼睛放着贼一般的亮光,还随意敷衍她的话,放在平日里,他哪能恭恭敬敬地唤她一声“宫主”。
不过清欢这话说得赤莲到有些生气,厉声回答他:“别老是把你没爹没娘拿出来说事儿,这么说出来别人家也不会多你高看几分。”
她倒是也看得透清欢并不是好吃懒做又吊儿郎当的人,他跟着天涯学习功夫时,一剑一剑是真挥得实心的,虽然底子是差了些,但是那种认真劲却并不差天涯的。他或许就同丁长老说的,用常常嬉闹说道自己的命,好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可怜,说多了,就麻木了。
也让别人看上去自己并不在乎被扔,不用博得别人的一丝可怜。他用一丝粉饰太平的卑微的心思,来掩藏自己的伤疤下伤口,以此来告诉身边的人“看,老子早就好了,谁在乎那些狗屁玩意儿”。
赤莲认为他也许就像院子里开着的扣瓣梅,在冬天开出花来,就是那么一个用别的方式来反抗世间孤独的人。她很欣赏他这份豁达,但却厌恶他那装作不在意的心思。
清欢听着那句话,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继续先前的动作,说:“宫主在宫里活得有滋有味,哪里知道我呀,我不过是个宫主这辈子都接触不到的贱民,不知道别人的事儿就别瞎搀和,瞎掺乎的话就是宫主的错了啊。”
语气,委实有些不对,瞧了一瞧他,果真脸色就冷淡了下来,若是不做傻样,他倒是有五分像他亲哥哥呢。
赤莲思索了片刻,想着要不要告诉他关乎他的身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