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肖辉的时候,肖辉正坐在公司对面大楼门口的台阶上喝啤酒。
大楼前人来人往,热热闹闹,肖辉脱了西装,解开领带,默默的边喝啤酒一边看着他自己公司的招牌。
我走到肖辉身边,落日余晖照在肖辉的脸上,他的睫毛显得特别长,在夕阳中仿佛镀了一层金粉一样。
肖辉看了我一眼,没吭声,只是喝了一口手上的啤酒。
我坐在肖辉身边,一起看招牌。
肖氏集团的几个大字在夕阳下壮丽恢宏。整座大楼安静的站在那里,仿佛很久了。
肖辉对我说:“甜甜,如果你有那座楼,你会去干什么?”
我看看肖辉:“我啊,我把楼卖给你,然后拿着卖楼的钱请你来帮我做理财,打理生意。这样钱就会越来越多,我就可以躺在钱里面打滚了。”
肖辉忍不住笑了:“你可真会想。说真的,假如你有很多很多钱,你会干什么?”
我脱下高跟鞋,坐的舒服一点不再嬉笑,认真的沉思道:“我这一辈子不会有很多很多的钱的。”
肖辉好奇道:“为什么?”
我看着眼前的大楼:“我在少年时,总觉得钱越多越好,拥有的东西越多越好,甚至爱情都是多多益善。然而渐渐地,这些都是虚无罢了。人生在世,得到与失去都是能量守恒的,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同样越多。所以我很安于现状,不需要很多很多的钱,也不要有很重很重的责任与负担,眼前的状态就是最好的状态。”
肖辉沉思的看着眼前的楼:“我做不到。”
我点头表示赞同:“每个人的命运都不同,每个人的想法也不同。”
肖辉说:“这楼是我父亲所建,我父亲对他的事业有很长远的想法,这些想法以及愿望压在我的肩上,让我有些害怕。但是让我更加害怕的,是这害怕本身。我似乎做不到像我父亲那样无所畏惧的去实现自己的各种想法,这害怕似乎隐隐的在说我不是我父亲最好的儿子,这个想法让我沮丧。”
肖辉轻轻叹了口气,喝了一口手中的啤酒:“我记得小时候,父亲对哥哥要求非常严厉,而对我则是各种温和。”
我看他:“父亲都喜欢小儿子,这也无可厚非啊。”
肖辉苦笑:“我父亲虽然老来得子,对我宠爱,但是这温和与宽容里面,是并不打算将我作为家族产业继承者来看待的。作为被宠爱的小儿子,这一点我实在是心知肚明。”
我看着肖辉:“你父亲又没有说,你怎么晓得?”
肖辉瞅了我一眼:“我父亲那样雷厉风行的性格,怎可能将家族产业交给谁都不说?他说了不止一次,我家里是个人都知道他要将他所有的事业交给我哥。”
我吃惊地看着肖辉:“那都给你哥了,你怎么办?”
肖辉笑道:“我当然是自食其力了,那时候我过得且逍遥着呢。我记得十八岁那年,我扛着吉他出去旅游,走遍大半个中国,都是靠着街头卖唱自己挣的钱啊。”
我张口结舌:“看不出你还这么有艺术家气息,你这么有钱,干什么搞得这么辛苦?”
肖辉笑道:“那时候年轻,倒是一点都不觉得辛苦,回想起来,是我最开心的一年。我唱歌好着哪,一天下来起码能有个五十来块钱,最多有一天我一下子挣了两百。后来还有个姑娘跟我搭伙唱歌。到了丽江以后,我不想走了,姑娘却说要去西藏,我们两个就这样分道扬镳。到现在我还能想起来她走的那天,我在街上唱着歌给她送行,招来一大堆人,能有十来个左右,我们就这么十来个人大声在街上一起给姑娘唱着歌,姑娘的长辫子笑的飞了起来。”
肖辉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眼睛在夕阳下闪着光芒,仿佛将时光停留在十八岁那年的街头,恣意任性而耀眼。最好的年华,留下最浪漫轻松的故事,肖辉不仅是他父亲的宠儿,也是个被上天眷顾的人。
良久,夜色轻轻降临,眼前的大楼开始亮起灯来,明亮的在都市里闪耀,如星星一样。
肖辉问我:“甜甜,假如我没有钱了,你还会当我的朋友吗?”
我的肚子有点饿了,我笑道:“你还会唱歌呀,怎么会没有钱?我跟你搭伙一起唱歌,一天下来总得有个一百来块钱,不少啦!”
肖辉笑着看着我,眼睛灿若星辰,却不说话。
我看着肖辉:“怎么了?”
肖辉轻轻说:“甜甜,你这么可爱,我怎能放弃你?”
我侧头:“朋友之间谈什么放弃?你别说你喜欢我。”
肖辉微笑:“我还真的挺喜欢你,跟你说话挺开心的。就是不知道你喜欢我不?我自从接受了家里的生意以后啊,往来的朋友开口合作闭口生意,活得很是苦闷呢。”
我好奇:“那你当年一起唱歌的朋友呢?”
肖辉微微摇头:“江湖上聚散不定,萍水相逢大家开心聚一场,散了之后,谁还跟谁联系呢?我倒是跟一个家伙聊了几天,后来我还没怎样,他突然问我,是不是我想朝他借钱才跟他保持联系。你看,人都是这样,若是强要留住当年快乐,那么剩下的是更加深沉的孤独,倒还不如认了这孤独,自己往前走。”
我叹了口气,不知怎的,突然有些同情肖辉:“你好歹一个总裁,年轻有为,家大业大,怎么说的这么可怜。”
肖辉叹息:“本来就是高处不胜寒么。”说着,肖辉一本正经的看着我:“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我愣了愣:“什么问题?”
肖辉皱了皱眉头:“你是鱼吗?记忆只有七秒钟。我问你,你喜不喜欢我?”
我看着肖辉,认真起来的肖辉不知为何有一种孩子气的执着,我便也认真的看着肖辉:“阿辉,跟你在一起很舒服啊,我喜欢你。不过呢,这种喜欢只是朋友之间的喜欢。”
肖辉笑了起来,眼神中有一种单纯的快乐:“那我们两个周末一起去唱歌吧,我带着吉他,你准备带什么乐器?”
我眼睛亮了亮:“我想带我爹的二胡,我一直没试过在人前面拉二胡,我想试试看。”
肖辉笑着站起身来,冲我伸出手:“二胡配吉他,咱们应该能够挣不少钱呐。等挣够了路费,你跟我就一路往东走。”
我拉住肖辉的手,肖辉的手掌干燥而温暖,握起来很是舒服,借着肖辉的力道,我站起身来:“往东走?走到哪里去?走到上海么?”
肖辉大笑:“对啊,走到上海,然后出海,坐船一路走到希腊,然后到意大利去。”
我挠挠头:“我地理不好你莫要骗我,上海再往东走就到了希腊?”
肖辉的笑声在夜风里听得我也开心起来:“你我现在往东走,就可以吃到麻辣香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