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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过后,且看繁华 鹰啸长天
作者:方如梦 时间:2018-05-18 03:55 字数:4099 字

  长川台工事已经竣工。

  萧凤鸣深知长川台骑射对于皇帝程沂而言不仅仅是一次骑射演练,而且更是耀兵四邻炫富鲜卑的举措。为此,萧凤鸣亲自监工,从教武场的地面到四周看台,粗粗细细,无一不操心。

  眼下,长川台公事已成,没有奢靡之风,但有雄壮之气,一眼看上去,便让人产生跃马驰骋的一腔热血。如此一个长川台,应该是皇帝程沂所期望的吧。

  萧凤鸣站在教武场平整的地上。此时天色尚早,长川台寂静无人,只有雪地的白色反射着地平线上的阳光,整个教武场空旷而寂静。带着寒意的晨风轻轻刮在萧凤鸣脸上。教武场一片肃穆,雪中的教武场让萧凤鸣产生一种错觉,眼前似乎并不是区区一个教武场,万里江山便如同在眼前延伸。倘若如程沂所愿,此生突破江北一隅,往南一统中原腹地,朝北收服各族胡虏,东部临海修整河道打通运河,西边重开丝绸之路,碗里锦绣江山兴自本朝,那该是何等的英雄业绩。什么家族什么门第,统统不若这江山一统来的豪迈。

  天上一只雄鹰呼啸而过,啸声清朗,萧凤鸣仰头,凝视这鹰。

  鹰啸长天,在这安静的冬日清晨显得雄壮无比。

  然而萧凤鸣突然眯起了眼睛,江北天上何曾有鹰飞过!

  萧凤鸣皱着眉头看着天,这鹰飞的颇高,远远的看不真切,然而下完雪的晴朗天空中这鹰显得无比矫健,不晓得哪里来的一只流矢企图射这只鹰,然而却在半途掉落,鹰却压根没注意到这支流矢,拍着翅膀飞向远处。

  萧凤鸣眯着眼睛看着鹰,直到身边一个声音说:“津江南北从来不见鹰飞,这鹰必是从北国而来。”萧凤鸣转过头,王宽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边,依然青衫一袭,朴素而整洁。

  王宽远见萧凤鸣打量他,微微笑了:“羽真司繁的使臣昨日进京,今日早朝你我便能见到了。”

  萧凤鸣转头看向教武场:“长川台刚好竣工,恒之且看如何?”

  王宽远凝视着长川台:“此台雄壮而不奢华,颇能显我国风,这些时日茂弘辛苦。”

  萧凤鸣感叹道:“辛苦倒是不妨,只是此台虽然看起来不奢华,却依然费钱,眼下羽真司繁一来,公主亲事指日可定,到时候又是一大笔开销,钱粮上捉襟见肘,越发难办。”

  王宽远笑道:“凤鸣公子名士风流,最近是张嘴不离钱呐。”

  萧凤鸣摊手:“名士可以辟谷不吃饭,国家不可一日无钱粮。恒公有什么好主意?”

  王宽远凝视着萧凤鸣:“茂弘是在考我了。答案茂弘心中自然有,只不过利益相关,不愿意说不愿意看罢了。

  我且直说吧。

  国家钱粮来源,无非资财、土地与税赋。眼下钱粮紧张,若论其根源,是因为门阀垄断土地与资财,而本朝向门阀士族算应缴税款时又尽量宽松,能免则免,整个国家官田少而薄,私田多而肥。

  典型如江北王氏。王氏购地,依山傍泽,所产粮食果蔬乃至木材渔业全部归田庄所有,邬堡相连,民兵充足,而给国家上缴之税几近为零。除却门阀所有之地,能够给朝廷纳税的田地要不就是贫瘠之地,要不就是远离京城的边疆之地,田地上所产物品本身稀少,纳税自然不足。”

  萧凤鸣苦笑道:“这个我自然也知道,然而除却税银,再无其他生财之道么?”

  王宽远长叹一声:“茂弘,你自己是大贵族,有些话你自己心如明镜一般,无需我多言。若说除却税银之外的生财之道,一则经商,一则抢掠,你看按照我国现在的样子来看,却是哪种比较好?”

  萧凤鸣盯着天上的鹰,看了良久:“我看两者都挺好。”

  王宽远脸色变了变,苦笑道:“茂弘,虽说君子不拘小节,然而…”

  萧凤鸣笑着打断王宽远:“区区戏言而已,你看我这个样子,就算当面打劫恒之,也未必得手,遑论其他。”

  王宽远看了看萧凤鸣,长叹一声:“走吧,朝会要开始了。”

  萧凤鸣边走边叹气:“照我看来,羽真鲜卑倒是来的简单干脆,游牧为主,打劫为辅,没事了还跟各国交易马匹,倒是从来不缺钱。”

  王宽远笑道:“有人的地方就有烦恼,羽真鲜卑那里也不是桃花源。就说这羽真司繁,虽说近年来实力渐盛,带着羽真部东征西战,不但声望日隆,而且劫掠所获颇丰。然而强则招妒,鲜卑大单于对于羽真司繁近年来很有疏远之意。”

  萧凤鸣皱眉头道:“不是都说鲜卑人爽朗真诚,了无心机么,怎么也能出现功高震主这般勾心斗角的事情?”

  王宽远微笑着看着萧凤鸣:“都是人,爱恨嫉妒,都是人之常情,走到哪里都一样。”

  萧凤鸣摸摸下巴:“那么这样说来,鲜卑大单于有意要中断鲜卑以往的兄终弟及,学汉人子承父业将大单于的位置交给自己儿子的传言竟然是真的了?”

  王宽远凝思道:“鲜卑各族,都在学我汉人制度。召国贺兰鲜卑自立为皇帝,官称衙署仿我朝而建,这就是其他各部落的榜样。贺兰鲜卑能够如此,羽真鲜卑当然也能如此,其他如段氏慕容氏拓跋氏,又何尝不能?大单于虽然年轻时也是一方英雄,然而到底难以遏制各部的勃勃野心。”

  萧凤鸣叹了口气:“对于我大正国来说,这倒是不怕,怕就怕在新出来个手段过人的大单于,将鲜卑各部统一在一起,建号立国。届时我大正国处在北方强敌和南方汉人旧族之间,只怕是处境更加艰难了。”

  王宽远也叹了口气:“天下事,争得无非就是个时间罢了。给够时间,谁都能够称王称霸,成就一番大业,完成心中所愿。然而哪里能够这样逞心如意?我大正也好,他鲜卑也好,缺的都是个时间。皇帝这些年来厉兵秣马一半也是为此,与其等鲜卑埋头坐大,不如先攻其不备,等他再要缓过气来,我大正国已经能够有足够时间安内攘外,四海升平,成就一方霸业了。”

  萧凤鸣皱眉头道:“话虽然是这样说,然而我大正内部如今也是多事之秋,若是兵戈一起,钱粮跟不上来,只怕是有更多麻烦。”

  王宽远看着前方明光殿:“多说无益,眼见为实,鲜卑使者今日进殿,茂弘很可以借此机会看看鲜卑的人才和实力高下。”

  有这个想法的人自然不只是王宽远和萧凤鸣,皇帝程沂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鲜卑羽真部使臣。

  大殿之上,使臣恭谨却不畏缩,客气却不卑躬屈膝,看上去颇有风范。

  然而一旁大贵族出身的大正国臣子们却面有鄙薄之意,想来是因为鲜卑使臣身上都是布革没有丝绸之故。程沂看着自己的这些臣下,心下叹息,除了少数几个,殿上大多数人只知道眼前苟且,坐享富贵,要是和鲜卑真打起仗来,估计还没开战就得投降。

  记得当年召国立国时,抢的是前朝司徒氏熙国的云州地盘。当时云州是宗室司徒邕的封地,鲜卑席卷而来,东境告急。司徒邕知道鲜卑铁骑入侵的消息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带着家小细软连夜南下奔返正阳城,不仅云州失守几乎没费一兵一卒,连云州失守的消息也是当司徒邕突然出现在正阳城中熙国上下方才得知。

  云州失守,厉王司徒德谦丝毫没有怪罪司徒邕的失察失守之责,只是下狠手处分了时任大将军的程氏先祖程护,责令程护即刻收复云州。

  程护虽然名号是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然而驻节之处却在紧邻正阳城的延州。待程护带兵日夜兼程的赶到东北方的云州时,召国的大旗已经在云州城头飘扬,把个云州守得铁桶一样,打了三个月没打下来,再要打时,厉王已经杀了程护一家老小以儆效尤,程家一门四十余口人头不分老幼全数被杀,人头就这么一个个血淋淋的挂在正阳城城头示众,而程护老父亲的头竟然被厉王做成了蹴鞠来踢。

  正在攻城的程护听到这个消息后眼睛都红了,拨转马头帅军直奔正阳城而来,司徒家众人闻风逃的逃死的死,连个像样防守都没有的就这么亡了国。

  程沂记得先皇曾经说过,当初如果假以时日,程护拿下云州也就是十多日的事情,毕竟在云州的这一支鲜卑背腹受敌,三个月粮草已到极限,城中守军意志濒于崩溃。然而天意难测,本来抢一把就走的鲜卑贺兰氏占据云州立了国,而本有胜算的熙国却就此亡国,改朝易帜,程护孤家寡人的成了大正国的开国皇帝。

  程沂想起大正国的开国往事心中就想叹息。当年程护虽然是哀兵必胜,但是庙堂上的这些个门阀们没有一个能够临危站出来帮司徒家抵挡半分,除了大祭司冉机,朝廷重臣迅速倒戈,一夜之间变换门庭,后嗣们泰然自若的站在当今庙堂之上。

  若是如今鲜卑开战,想来这庙堂上半数的人都能不战而降,然后继续泰然自若的站在鲜卑的朝廷上高谈阔论,顺手给自己家族捞些便宜。

  朝仪的钟磬声将程沂的思绪拉了回来。

  鲜卑使臣柷托说:“我家大王深感陛下和公主厚爱,特地献上大璋、骏马、豹、熊、罴皮毛、玄纁布束、羔羊、雁等三十余物若干以示两家之好以及我家大王对公主思慕的诚意,礼单呈上,还请陛下过目。”

  程沂微笑道:“贵使费心了,此三十物乃是我汉家古礼,难得你们准备周全。”

  柷托一摊手笑道:“草原聘娶本来用牛羊,但是如此一来简陋且不方便。你们公主乃是金枝玉叶,按照汉家礼仪准备聘礼才能显出我家大王对公主的敬重。大正国公主金尊玉贵,我家大王则是草原上人人敬仰的英雄,你们汉人说过自古美女配英雄,我们家大王跟公主正是天底下最般配的人。若是陛下能够接受我们家大王的聘礼,两家共修秦晋之好,不仅我们大王和贵国公主能够吉祥幸福,就连贵国百姓和我们草原人民也都喜闻乐见,实在天大的喜事。”

  程沂哈哈大笑:“你们大王乃是羽真部酋长,大单于的弟弟,英名传播四海,朕实在是迫不及待的想看一看如此英雄人物。如今大王已经到了东阳县,不如烦劳贵使与信王一起去迎接一番,朕在这里准备筳席与远道而来的各位鲜卑英雄们接风洗尘。”

  柷托笑道:“陛下厚爱,我家大王也早就盼着能和大王一聚,若能提前准备婚书,自然也是再好不过。”

  程沂微笑不语,萧凤鸣在旁边接话道:“公主成亲,乃是我大正国以及皇家的大事。我朝皇太后想能看到你们大王之后再定婚书。母亲为女儿婚姻大事担忧,这个也是人之常情,还望尊使体谅。”

  柷托看了看萧凤鸣:“这话很是有道理。阁下很会说话,看起来也风度不凡,却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程沂笑着介绍萧凤鸣道:“这位便是我朝度支尚书萧凤鸣。”

  柷托一副恍然的样子,上上下下打量着萧凤鸣:“原来阁下就是大正国文才第一的名士凤鸣公子,我虽然久在边远之地,却也听说过凤鸣公子的大名。果然人物俊秀,风采翩然,名不虚传!”

  程沂哈哈大笑道:“凤鸣乃是我大正国第一才子这自不必说,今日看来,他的名声都传到你们那里去啦!真是我大正国的福气。尊使今日来,我没有别的什么好招待,就让凤鸣请你好好喝一杯酒接风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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