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后来发生什么了么?难道是因为那个上官柔?”故事听到这里,童欣明白自己这是入戏了,但在这个故事里店老板却隐隐暗示这是一段注定没有结局的相恋,怎么可能啊?童欣一时蒙了。
“公元前132年:春,河水徙,从顿丘东南流。夏,五月,丙子,复决濮阳瓠子,注钜野,通淮、泗,泛郡十六。”咖啡店主没有直接回答童妍的问题,缓缓背出这句古文。
“这是什么啊?”童妍听得一头雾水。
“黄河决口改道听过吧?”
“嗯,知道一点点!”
“公元前132年,就是汉武帝元光三年,黄河决口改道,从顿丘向东南方流去。按照夏历的算法,应该是在那年夏天的五月初三,黄河再一次在河南濮阳县的瓠子决口,注入钜野县,连通了淮河和泗水,十六个郡受到水灾的侵害。后世有个叫司马光的史官在他的《资治通鉴》第17卷里记录了这事。而且当时的汉武帝刘彻亲临黄河决口现场,还即兴创作了《瓠子歌》,把水患的猖獗刻画得入木三分。”
“水灾啊?那一定会有许多百姓流离失所,衣食无定!”童妍眼角微润带着淡淡的悲戚。
“何止流离失所衣食不定,简直是哀鸿遍野饿殍枕藉!”店主端来一盘点心不咸不淡地回答,“好了,别多想了,继续听故事吧!”
黄河决口前,忘川镇一连半月都在下暴雨,忘川河河水暴涨,随时都有决堤的危险,小镇里的人过得提心吊胆,一时间人心惶惶。
最初的时候,童妍看着天空中飘落的烟雨,很开心地在细雨里和伙伴们嬉戏,很是很享受这雨水给自己带来的快乐。童敬天把她从街上拎回家,来不及呵斥她就撑着伞跨出了大门,叮嘱路纤若多备些姜茶,就急匆匆走出了家门。
童敬天前去拜访了忘川的太守,黄河水患反反复复,照这个架势下去势必会影响到周边的水域环境,处在江河之间的淮水更是首当其冲,忘川河又与淮水相勾通,忘川更应该做好防范措施。
童敬天收起雨伞,甩了甩伞上的雨滴,看着屋外的雨丝,心里的忧虑一点点开始蔓延,路纤若在屋里喊了一声,他转身关上大门,大门慢慢掩上,仿佛这边就能遮挡住外面的狂风暴雨的袭击。半个月后,雨势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街上的积水越来越深,忘川,似乎成了一座危城,陆陆续续有人从忘川搬离,出去避难。
一开始,因着童妍幼时的一段遭遇,童敬天并没有搬离忘川的打算,而是积极参与加固河堤。到后来河水溢出河堤,渐渐淹没街道,还不时的有房子倒塌……即使最初愿意留在忘川的人也不得不离开忘川,而童家的人也只好着手收拾细软包袱,童敬天精心打点折自己的画作和收集来的名画,一家三口步履艰难地踱到忘川河的渡口。
渡口边挤满了人群,童妍紧紧抓着路纤若的手,如果可以,她宁愿一辈子都呆在忘川永远都不涉足外面的世界半步。虽然三岁那年的事,她早已因为惊吓过度而全然忘记了,但这的确让她对外界产生了莫大的恐惧,这种恐惧几乎成了她本能反应。天上黑云重重,即使现在还是白天,忘川镇也因为那层黑云平添了几分暗淡,也让人心更加惶恐!
半个时辰前。
“忘川河决堤了,决堤了!……”铜锣阵阵响的警告像一枚火药,瞬间在人群中炸开,几日前在堤口堆砌沙墙片刻间化为尘沙,忘川的太守原本想组织镇里的青壮男子去堵住堤口,但努力补救的措施并无多大效果,水势依旧越来越大,已经有许多人就这样葬身水海,连太守本人都被大水卷走,生死难料,那时他对百姓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快离开忘川!”
随着太守的失足溺水,百姓更加慌乱,尖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所有的人一窝蜂朝着渡口挤去,在死亡性的灾难面前,人类竟是如此的渺小。童敬天半只脚已经踏上了船板,回头望着后边的人群不停地往前推攘,然后看了一眼妻子和女儿,默默缩回了脚,唤了声:“纤若……”
“我懂,敬天!”路纤若已然明了童敬天的想法,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这世上有一种爱叫做生死相依,无论死亡如何恐怖,只要有你在身边,我都愿意与你携手,坦然面对死神的降临。
童敬天站到船板一旁,把童妍抱到船板,接着将自己手中的画作托付给站在他身后的一个叫杨翼飞的街坊,委托他照顾好童妍,然后开始组织后面的人有序登船。
作为在京城做过官的人,童敬天也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即使面临这般的灾难,他也镇定自如地指挥着人们逃难。只有在旁边紧紧握住他的双手的路纤若才知道,现在他手心沁满了冷汗,内心一如当年得知小妍被掳走时那般慌乱,想到这里,路纤若放松手力,轻轻在他掌心摩娑,童敬天颔首一笑,又继续吼着嗓子指挥现场。在他的指引下,所有人手拉着手主动让老如妇孺先行上船。
“船位已满,船位已满……”船上的人开始叫停,停泊在忘川的大航船只有十余条,剩下的就只是那些以船为家的渔船,他们都尽量得多拉些人,这样的效果并不明显,仍然还有大批的百姓滞留在忘川河岸,溢出的河水渐渐淹没膝盖,童妍站在船舷大声喊着:“爹,娘亲,不要丢下我!”
船只马上就得启帆了,答应童敬天照顾好童妍的杨翼飞牵着她的手往里面走:“妍妍,别看了,我们先进去!”
“杨叔叔,请您一定要保护好我爹的这些画,他平时可宝贝这些上心了!”童妍轻轻拭去自己眼泪,郑重地交代着。
“放心吧,我和你爹的交情在这儿呢!人在画在……”
“那就拜托您了,杨叔叔,你进去吧!婶婶还在那边等着您呢!”童妍一下挣脱了他的束缚,从船板便拉起一个小孩又顺着船板走下去,淌着河水缓缓走到童敬天面前站直:“爹,你们不要丢下我好吗?我不要离开忘川,那么远的地方,我一个人害怕。”
童敬天叹着气把她抱到怀里:“你这孩子,真傻!”童妍还在嘤嘤地哭泣,“好了,不哭!”童敬天一手抱着童妍,一手牵着路纤若,镇定自若地指导着往高处躲避,路纤若拿着手帕擦拭着她眼角的残泪,柔声安抚着她:“好了,小妍,不怕,我们都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