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童妍从昏睡中渐渐有苏醒的势头,林青墨心里也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些天,他一直衣不解带地照料着童妍,熬药喂药都是自己亲力亲为。每天夜里,他都是坐在童妍的病床前,紧紧抓着她的手,片刻也不敢松懈,那几天,他很害怕他自己一分神小妍的病情又加重恶化,害怕自己稍有松懈,小妍一不留神就撒手人寰,从此他与她就真的相隔天涯。这种情绪一直萦绕在心头间,每晚瞌睡到半夜,他总要重新掌灯然后探探她的鼻息……还好,小妍的病情控制住了,面色也变得正常起来,大夫说不日便可醒过来,他压制自己心里的喜悦,这是最后一副药了,小妍一定会好起来的,林青墨不做他想,慢慢掌控着火势,不时地注意着药罐里的药材。
童妍清醒后,脑子里一片混沌,望着陌生的房间,默然想起那个黑夜里,爹娘在生死存亡之际留给她决绝的笑容,心里的恐惧无限放撒,大喊大叫地哭天喊地,然后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踉跄地走下床。屋里的响声惊动了屋外的林青墨,他不仅加快了步伐,连手上端的中药洒出来了都没有察觉到,他只知道他的小妍,睡了那么久的小妍,终于醒过来了。
“小妍,你冷静点,当心着凉!”林青墨把药碗放到一边,弯腰抱起赤脚坐在地上的童妍,轻声安抚着她。童妍一愣,循声望去,连日的奔波忙碌让林青墨有些憔悴甚至可以说是狼狈,但他脸上露出安心的笑容,还是一如当初那般的干净纯澈。童妍没有想到他们离别后的初次相逢竟会是在这陌生的地界里。
“青墨哥哥,真的是你么?”童妍揉着眼眶,裁掉眼睛上的泪痕。
“是我,小妍,我回来了!”
“那青墨哥哥,这是哪儿?还有,我,么会在这里?”童妍开始仔细打量四周的环境,旋即又把目光聚焦在林青墨身上:“青墨哥哥,是你救了我,对么?”
“我是在一堆……”
“那青墨哥哥,你有没有发现我爹和我娘?”童妍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不过既然自己可以在那种绝境中生存下来,那么爹爹和娘亲完全还有可能活着。不难听出她语气里的焦虑,毕竟现在的林青墨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小妍,抱歉。我找你没多久后你就开始发高烧,后来我雇人去找过了,不过都没人发下师父师娘,不过,那些人在忘川河里找到了这个——”林青墨从袖口里拿出一件香囊递给童妍,上面绣着几朵怒放的梅花,清艳至极,那密密麻麻的针脚童妍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娘亲绣给爹爹的,据说是他们的定情物。
这香囊爹爹从来都不会让它轻易离身,哪怕是沐浴更衣时,都会把它放在目光所及之处,甚至记忆中有一次娘亲浣衣时顺手洗了一下这香囊,爹爹知道后就很不得待在竹竿下等着它晾干,那时娘亲还直直地取笑爹爹的痴傻,对他说若他实在喜欢这香囊,她也隔三岔五地给他绣一件,那时爹爹摇摇头说:“无妨,有这一个足矣!无论今后遇见怎样精致的香囊,我也只要这一件!再说了,我也不想娘子太过辛苦了!”娘亲听了爹爹的话,抿嘴一笑捂着绣帕就走开了。
回忆有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这件爹爹从不离身的香囊出现在这里,哪爹爹……
“不,不会的,这只是一只香囊而已,不能说明什么的!他们不会有事的……”童妍手里紧紧攥着香囊,语无伦次地念叨着,说着说着眼泪就开始往下流:“他们肯定也还活着,我要去找他们,去找他们……”想到这里,她扯掉盖在身上的被子,整个人瞬间癫狂起来。
“小妍,你冷静点……”看着童妍又要赤脚下床,林青墨赶忙稳住童妍的双肩。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我爹娘,你快点放开我啊!”她挣扎着要摆脱林青墨的胳膊,只是女子向来不若男子那般强壮,再加上童妍连日生病导致四肢乏力,自然无法挣脱,情急之下童妍张口就往林青墨的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完全失去了理智。
“小妍,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等你病好了,我们在一起去找师父师娘好不好!”隔着一层衣衫,林青墨能感觉到手臂上的痛感,但他直接无视手臂上的痛疼,尽力安抚着童妍,然后顺手把搁在床头边的中药拿过来,试了试药水的温度,不烫不凉,正好适合饮用,继而搅拌着药水准备未给童妍喝:“来,小妍,乖,先把药给喝了!”
“我不要喝药,我要去找我爹娘!”童妍伸手一挥打掉了那只药碗,瓷片碎了一地,药水随即染黑地板,童妍不管不顾推开林青墨,光着脚就要往地上踩去。
“童妍!”林青墨记得一把将童妍揽到怀里,紧紧抱住她:“小妍,你别这样,我求你别这样好吗?”两行清泪无声地从林青墨眼角滑落,如果那时就知道会有这些变故,当初他绝对不会在京城逗留的,一定不会让童妍一个人面对这场劫难,如果他当初没有应下上官家主的请求而是立马启程返乡,他可以陪着小妍度过最艰难的日子,小妍,她也不会这般痛苦了……
明明之前还做着重逢的美梦,可因着这场变故,他们的重逢却是那般的残酷……
“都怪你,都是你不好,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回来,你为什么不在那个时候回来,你为什么不去救他们……”童妍一边抽泣一边捶打着他的胸口,晶莹的泪珠沾湿了他的衣襟。
“小妍,对不起,是我不好!”林青墨含泪向她致歉,师父师娘殉难,他心里的痛苦不亚于童妍,但他不能软弱,他是小妍唯一的依靠了,若是他也倒下了,小妍她真的只能靠自己了。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我不要听……我要去找他们,就算他们真的不在了,我也去找到他们的遗体,你连他们的尸身都没见着,凭什么就断定他们出事了!他们一定还活着,我要去找他们,我一定要……”
“好,小妍,如果你执意要去找,我答应你,等你病好了,我会陪你一起去找,你现在好好养病好吗?”
童妍没有说话,只是抬头呆呆地望着林青墨,林青墨无奈地别过头,片刻之后咬着牙对她说:“小妍,一切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