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纤不情愿地去了厨房,站在门口,冷着一张没有血色的脸,叫道:“薛晴柔,少爷叫你呢。”
薛晴柔一个人默默地坐在角落里,看别人说笑,她插不上嘴,也不屑与这些粗俗的伙夫和厨娘为伍,她和他们之间没有一丁点儿的共同话题,别人和她搭讪,她不过是极端客气地笑笑,并不说话,众人也便看出她的敷衍,不再睬她。
苏承欢来找乐子时,薛晴柔还自作多情地以为是来找她,她站起身来意欲迎接,谁知苏承欢根本没看到她,只顾打听新来的会说笑话的厨娘。她失望地复又坐下。看着苏承欢和那些丫头厨娘们说笑,感觉像是一场幻梦,并不真实。
她所想象的侯门千金,绝不是这般雅俗通吃,没有身份顾忌的人。苏承欢,竟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苏承欢走后,她更加落寞,嘈杂之声此起彼伏,没有人会在意她,亲近她。
阿纤的这一声呼唤,让她从恍惚中回到现实,她端起剥好的莲子,从最庸俗的底层世界浮出来,不自觉地轻声吁口气。
一个和阿纤相熟的丫头叫雪儿的,见薛晴柔走的远了,便对阿纤笑道:“站在那里发什么呆,快过来。这里有好吃的。”
阿纤立马会意,雪儿是长公主房里的丫头,长公主饭量小,每天只吃一点儿,有些饭菜根本没动过筷子,下人们撤席后,都把剩菜端到厨房来自己解馋。雪儿每次有什么好吃的,都会叫着阿纤。
阿纤没有胃口,摇摇头,转身就走。她折回苏策的院子,吩咐一个小丫头叫圆圆的,说道:“今天晚上你守夜,警醒点,我不舒服,且先回房了,有什么事记得喊我。”
圆圆笑道:“姐姐回吧,我下午喝了一大杯酽茶,晚上就是想睡也睡不着了。”
阿纤放心地回了房,一个人躺在床上,闷热难当,怎么也睡不下,想起苏东往昔对她的好,眼圈一红,又哭了一夜。
薛晴柔进了苏策的房间,笑道:“少爷,我给你剥了莲子。要不要吃一个。这可是我大中午日头底下摘的,很辛苦哦。”
苏策是个粗心的人,没领会她话里带话的机巧,只顾说自己的事:“今天倒霉死了,先是被徐耀宗那个女扮男装的妹妹给算计,又被苏东给折了颜面,唉,真是烦人。”
薛晴柔坐在他身旁,搂着他的肩膀,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徐爷的妹妹是女扮男装的?”
苏策听了,来了兴致,笑道:“这个女人扮男人,总是扮不像,你知道那个徐娖,她裹了厚厚一层裹胸布,反而露了馅,看着上下身材完全不对称。再加上那她张嘴,像块尖刀一样,一看就是女人嘛。而且,我注意到,她好像对苏东有意思,老是腆着脸看苏东。”
女人听到自己的男人说起另外一个女人,总是最关心对方的容貌如何,薛晴柔也未能免俗,她笑问道:“那个徐小姐,长得美不美?”
苏策沉思细想一会儿,摇头说道:“跟承欢比,望尘莫及。和你嘛,有一拼。不过这样凶巴巴的女人,哪个男人会爱?”
薛晴柔承认苏承欢比自己貌美,并不介意。她心里一直有个疑问,终于找到机会证实,她问道:“我看你好像把苏东当成兄弟一样,你们可不像主仆。”
苏策亲了她一口,说道:“你不知道,我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大夫都说无力回天,或许是中了邪祟,我爹娘便请高僧来做法,高僧说我是童子命,除非有和我差不多年纪的男童愿做我的替身,去寺庙做和尚修行,才有可能化解。当时青衫姨娘就主动说让苏东去吧。我爹娘为此很感激她的付出,几个月后,我的病莫名其妙地好了,苏东也就从碧云寺里回来。我自那后便把苏东当兄弟一样对待。”
薛晴柔“哦”了一声,这才对苏东有了更深的了解。
苏策抱起她,一边往床边走,一边笑道:“轻易就得到你,我真有点不敢置信。”他当初以为她很是清高矜持,怎么也得过手几个回合,才能得遂所愿。
薛晴柔也不愿这么轻易地让苏策得到她,只是在群芳阁那样污浊不堪的环境下,所见所闻的都是那些臭男人淫荡无耻的嘴脸和自己姐妹逢场作戏的骚浪呻吟,她,一刻也不想多待。
徐耀宗择了一个好日子,邀陆子南去如意馆小酌。
二人坐定后,徐耀宗先是寒喧几句,随即问道:“认识陆兄这么久了,不知道陆伯父可曾为你订下一门亲事?”
陆子南摇摇头,笑道:“不曾。”
徐耀宗一听,情绪高涨地说道:“陆兄,我为你做个媒可好?”
陆子南轻咬嘴唇,有些犹疑地问道:“国公指的是谁家的小姐?”
徐耀宗以手指自己,笑道:“我妹妹,徐娖。当然,徐娖是她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她本名叫徐云萝。”
陆子南面露为难之色,说道:“不瞒国公,陆某虽没有父母指定的婚约,却有私约。国公待陆某如兄弟,陆某不愿为攀附富贵,而不仁不义。五年前,陆某遇着一个女孩儿,与她互生爱慕,并且私定终身。奈何老母病逝,陆某回家奔丧,三年后再回京,她已不知所踪。”
徐耀宗好奇地问道:“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吗?”
陆子南脸上愁云满布,不愿深谈,苦笑道:“找不到,只有坐等。”
徐耀宗见他支支吾吾,有意避谈,也不好再细打听。宽慰陆子南道:“伤高怀远几时穷,无物似情浓。深情自有深情的美好,我相信陆兄一定能守得云开。”嘴上这么说,心里叹道:“阿娖真是时运不济,自以为选了个最靠谱的,谁知道却落空了。”
转眼就到了中秋,苏策一大清早地就跑到苏承欢处,见苏承欢还赖在被窝里,跺脚叫道:“还睡呢!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苏承欢故意转过身去不理他,苏策是个急性子,忍不住脱口说道:“我娘今天要进宫,所以……,嘿嘿,我可以带你出府去玩。”
苏承欢一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开被子,控制不住满心的喜悦兴奋之情,站在床上手舞足蹈起来。
苏策一脸嫌弃地说道:“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好像长这么大从来没出过门似的。”
苏承欢嘴唇一卷,发出几声清脆的口哨,简简便如箭一般穿进房里,径直上了苏承欢的床,围着苏承欢打转。
苏承欢笑道:“我要带着简简,让它也见见世面。”
苏策笑道:“随便你,不过,你要穿男装。”
这话正中了苏承欢的心病,她一直想着准备几件男装,以备将来离家后穿,现在听了苏策的话,急慌慌地吩咐芍药道:“赶紧去找阿纤,让他把少爷没穿过的几件新衣拿过来,你抓紧给我改改尺码。”又埋怨苏策道:“你怎么才告诉我?要是早说了,我早让人给准备齐全了,现在慌得我六神无主。”
苏策对芍药说道:“你别找阿纤了,她最近生病了,现在我房里的事都归晴柔管,去找晴柔吧。”
苏承欢质问道:“苏照水,阿纤生病了,你怎么一点也不上心?叫大夫来瞧过了吗?”
苏策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说道:“你再叫我苏照水,我就打死你。让外人听见多难为情。阿纤说是吃坏了肚子,卧床休息几天就好。”
苏承欢脑际一道灵光乍现,脱口说道:“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