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楚亦宸的帮忙,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只是,这脉象……
大夫良久不语,脸色越来越差,额上冷汗一波一波争先恐后地往外涌。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自己身上,躲又躲不掉,大夫喉头发苦只想遁地而逃。
绿竹焦急地问道:“大夫,我家公主是什么病?严不严重?只是风寒起热很快就能没事对不对?您说话啊!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
“这……”大夫抹着头上的冷汗偷瞄满脸肃容的王妃,这似乎关系到王府内宅密辛,不得不谨言慎行啊。
绿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顿时眼前发黑趔趄了一下。难不成公主变成这样与王妃有什么关系?刚才王妃态度奇怪,阻止世子爷帮忙,难不成是故意的?
这老东西什么意思?秋文姬皱眉:“做什么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
大夫斟酌片刻,道:“还请王妃给个恩典,不论老夫说了什么都不降罪。”
“准了,但说无妨。”
得了保证,大夫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世子妃这是中毒了!所幸不是剧毒。原本也不应当这么严重,只是世子妃有皮外伤,又受了凉,还饮了酒,酒这种东西会催动气血流动,毒发的会更快些,几相叠加才会昏迷不醒。”
“什么?怎么会中毒?”绿竹和桃夭异口同声地问,想到王妃刚才的态度,又纷纷转头,有些迟疑。
秋文姬脸色发青,目光凌厉地与两人对视。
该死的,是计中计!看来是铁了心要找王府麻烦了!这贱人怎的如此不坚定,才心照不宣地与王府达成合作,进了一次宫就立马变卦了!王爷也是糊涂,轻易的就信了她要合作的心意,这要怎么解释?
用这办法给王府泼脏水,怎么不直接服剧毒把她自己毒死算了!最难办的是中毒的事被外人知道了!想必不出一天,京城就会传遍三公主在平定王府被下毒的消息,谋害皇室公主可是大罪,宫里又要借题发挥!不行,不能这么简单就让她们得逞!
秋文姬稳定心神,厉声质问:“你们这些贱婢怎么伺候主子的?怎么会让主子中毒?你们给她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绿竹和桃夭对视一眼,愈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想。两人屈膝一跪,连声道:“王妃明察,奴婢仔细的很,入口的东西都小心检查过了,公主昨日入宫一趟,许是在宫里遭了宵小暗算,追究起来耗时费力,眼下还是先为公主解毒才好。”
三公主在宫里不受宠,常常被其他公主皇子欺负并不隐晦,将过错推给他们帮王府洗脱嫌疑就没关系了吧?如今已经被外面的大夫发觉了,这边先服软给王妃个台阶下,王妃总不能见死不救,无论如何还是先救回公主的性命要紧。
倒是两个伶俐的丫头,知道把罪名推给别人,若不是担心会给外人留下王府冷血无情的形象,才不管这贱人的死活!即使如此,也非折腾个够本不可!哼,就让她多难受一会子!
秋文姬深深地盯了昏迷的皇甫叶梦一眼,义愤填膺地喝道:“也不知是谁对公主下如此毒手,姐妹之间这样玩闹未免过了,虽然不是剧毒,若是没掌握好分量出了意外可如何是好?实在是太过分了!有机会定要进宫为公主讨个说法!可怜见的,瞧这丫头都烧迷糊了……”
烧了半天,皇甫叶梦这会有点严重,不知在咕咕哝哝说着什么胡话,声音太低又断断续续没人听得清。
秋文姬打定主意要给她些教训,一句话恨不得拆成十句说,刻意兜圈子浪费时间,绿竹和桃夭人微言轻敢怒不敢言,生怕说重话惹恼了王妃给自家公主带来麻烦。
“大夫,这毒能解吗?”磨叽了半天,终于走回正轨。
“能……吧?”大夫也是难办,王妃一直耽误时间,看起来不想让解毒的样子,可是医者仁心怎么能见死不救?
秋文姬横眉:“什么叫能吧?你给个准确回复!”
“那……不?”大夫看着王妃的脸色试探地问。
秋文姬瞪眼:“你刚才不是说不严重,不是剧毒?怎么还不能解?”要是真解不了麻烦就大了!
“呃……能解,能解的,平常的解毒方子就成,不难办。”终于弄明白了王妃的意思,大夫频频抹汗,暗自决定,以后给再多银子也不出诊了,这城内都是王公贵族深宅大院,一不小心知道了不该知道的说不定会丢掉老命,太危险了!
以免生变,秋文姬不再阻拦,四平八稳地说:“那就劳烦大夫开个方子了。”
大夫开了药方叮嘱几句,迫不及待地就挎着药箱离开了,送都不让送,诊金也忘了,绿竹追上去提醒他才想起这茬。
众人因她突然生病忙前忙后,楚亦宸趴在她床边眼泪汪汪的不愿意离开一步,皇甫叶梦这时候也不好过。
她之前泡的毒酒是给自己准备的,这酒的毒性会日益增强,所以要循序渐进的喝,让身体有个适应的过程。这样,半年后她才能安然无恙的喝下毒性最强的那一坛。之后她便百毒不侵,她的精血会成为解毒圣药。在此之前,她会渐渐变成一个毒人。组织里将这个过程称为种毒,是最顶尖的十名杀手才有的待遇。
她没料到自己的身体素质会连这最轻微的毒性都扛不住,竟然病倒了。而这场昏迷,让她发现了一件相当不愉快的事情。
昨夜入睡后,她忽然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迷雾中,烟云缭绕看不清周遭,隐隐约约中有一道细碎的光线引导着她前行。等这道光芒越来越盛,好似通往出口,她不由得加快速度冲出了迷雾。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她目眦尽裂!
她的身体,她本该下葬的现代原身,被放在祭坛中!祭坛周围是一不知名的复杂大阵,三十六位护法有规律地盘坐阵外,双手不停变换结式;阵中心,青衣长衫风光霁月的上官凛敛目垂眉,右手于空中画出复杂的印记,左手掌心覆于她天灵盖上。显然,他们在对她的“遗体”施法!
联想到上官家族这个神秘家族的种种传闻,不难想象他们在做什么,炼制傀儡、移魂转魄、借尸还魂……简而言之,他们是在“废物利用”。
但是,皇甫叶梦是什么人?是横行黑暗地下世界近二十年的零!这种行为在她看来,是一种冒犯,对“零”的极大侮辱!她的身体,即使自己不用了,也绝不愿意让给别人,更何况这些人不问自取,根本没有征求她意见的意识。而她是怎么死的?是为上官家执行任务出意外死的,那么,所谓的意外真的是意外吗?会不会是有心之人算计好的?
联想到这种可能,皇甫叶梦怒不可遏,当即便冲上去要撕碎这群胆敢算计她身体的杂碎!五指曲勾为爪,以破风之势抓向上官凛的喉咙,皇甫叶梦一出手便是杀招,周身围绕的杀气化为实质搅乱眼前人的衣襟。
而沉浸阵法中的男人毫无所觉,不躲不避,闭着眼继续变换手势。眼看这眉目清绝的男子便要血溅三尺,丧命于皇甫叶梦手下,然,她的手触及他咽喉的瞬间竟穿堂而过,她整个人因收不住势而跌出好远。
穿过了?碰不到他?怎么可能!
皇甫叶梦不信,折回身疯狂地对上官凛发起进攻,招招狠辣招招致命,可不论她如何费尽心机,都伤不了他一丝一毫,因为她根本碰不到他,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灵魂状态!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对她的身体为所欲为,怒极恨极又能如何?他依然安安稳稳的坐着!
恶狠狠地盯着他好久,皇甫叶梦终于不得不接受现状,她什么都做不到。为了消减心中的怒气,恶意盘膝凌空坐在上官凛头上,恶毒地碎碎念着:“老狐狸,算你狠!感谢我是灵魂状态吧,不然老娘一定在你头上拉屎撒尿!shit!连老娘的身体都敢算计!我自认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生前为你奔波劳碌,死了却死不安生落得这么个下场!
玛德!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你千百次都不解恨!哪怕有千万分之一的机会,老娘都会爬过来把你剁碎了喂鱼!上官凛!老娘记住了,这笔账迟早要算,哪怕转世轮回老娘都不会饶了你,你给我等着!草!”
任她怎么咒骂,上官凛都没有反应,皇甫叶梦气不过,飘到他跟前指着他鼻子一遍遍地骂:“上官凛,槽你大爷!槽你大爷的上官凛!”这男人还是安然而坐,俊逸得好似一副画卷。有气无处撒有力无处使的皇甫叶梦气炸了,魂体都变成了动荡的炸毛状态。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他一千个槽!上官凛你个杂碎!”忽然感觉到一阵拉力,破口大骂的皇甫叶梦惊疑不定,“唉?玛德怎么回事?靠了谁拉我!老狐狸你给我等着!曹尼玛的!你给老娘等着!”
冥冥中有一股力量拖拽着她,皇甫叶梦的魂体晃晃悠悠地飘远,骂骂咧咧的坠入迷雾。气急败坏的她没有注意到,身后清逸绝伦的男子骤然吐出一口鲜血,点点红梅落在他青衫前襟,衬得他唇边的清浅的微笑妖异起来。
另一边,楚亦宸半抱着皇甫叶梦哭得声嘶力竭,甚是凄惨。因为,药煎好了她却不愿意张嘴喝。众人使出浑身解数,也撬不开她紧闭的牙关,这次谁上都不好使。
绿竹桃夭几人也默默流泪,不管公主听不听得见,她们锲而不舍地在她耳边劝着,药汤一勺一勺送到她唇边,又一勺一勺流失,药一碗一碗的煎,一碗一碗的倒。
时间久了,秋文姬也急躁起来,原是要给她吃些苦头的,可若是真的出个三长两短就麻烦了,灌不进去药早晚拖死,这可怎么办?
更让她担心的是大儿的状态,她分不清他这会子是痴傻是演戏。
他时而清醒时而犯傻他们是知晓的,可不论什么状态他都没有这样哭过。
即使犯傻只有五岁孩童智商的时候,他也是鬼精鬼精的。他本能地知道趋利避害,看见经常欺负他的人远远就会逃开,逃不掉被欺负就眼泪汪汪的装可怜,他知道他这个样子会取悦那些人。可即使被欺负得再惨,他也不曾真正嚎啕大哭过,眼泪从来没有落下过。
上一次看到他哭是嘉嘉小时候生病,嘉嘉听信了下人的谗言,对他丢泥巴,末了还被他吓哭大病一场,大儿就躲在嘉嘉院门外偷偷抹眼泪。之后,便再也没有哭过。也不再主动靠近主院,不再主动找弟弟妹妹父亲母亲。
她甚至怀疑过,他其实是连他们都一起恨着的,对至亲失望透顶再也不会哭哭笑笑。
而现在,他为这个几次三番想要谋害他的奸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对大儿施了什么妖术让他如此惦念?
秋文姬心中五味杂陈,辨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