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还有一颗星子挂在天际眨巴着眼睛,月亮悄悄隐没在深蓝的海洋中,一队警察穿越过层层的昏沉,踏着昨夜稀稀拉拉的雨水,泥泞溅在每个人的靴子上,谁都没有说一句话,所有人都奔向同一个方向——谢家。
“开门!开门!”嘈杂的敲门声惊醒了仍在睡梦中的卢安顺,他小跑着,晨光熹微,四周静寂无人,清晨的尤其是雨后清晨的空气格外清醒,换做平日,他一定会伸个懒腰,吸一口新鲜的空气,但是现在铁门咣当的声音催促着他,他只能一边跑着一边扣上衣服的扣子,风吹落树叶上残留的雨滴,滴在他的灰布衣服上,滴在他的脸上。
“官爷,官爷,有什么事儿吗?”卢安顺开开门,佝偻起腰,他的个子算是挺高的,但是这样看上去就矮了很多。
“让开!”两名警察同时把他推开,他的背撞在铁门上,咯的生疼,其他人一窝蜂的涌进去,宁静的宅子顿时混乱起来,卢安顺趁着没有人注意,自己顺着小路一溜烟的溜进了三楼。
“二少爷,二少爷,快开门啊!”卢安顺拼命的敲着江南的房门,眼看警察就要冲到三楼,他加快了敲门的速度。
“怎么了?”门终于打开了,江南睁着惺忪的睡眼,他昨晚睡的很晚,现在还穿着一身深蓝的睡衣,像极了月色笼罩下的夜。
“警察,警察来了……”卢安顺的话还没有说完,江南已经看到了警察。
“二少爷,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吧!”一个警察打扮的油头粉面的,比女人还要精致,说话也是个娘娘腔。
“什么意思?”江南左右打量围上来的警察,现在他的睡意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眉头深深皱起。
“经过我们几天的审讯,已经有人承认了,那鸦片是二少爷你用来栽赃谢老板的,为的就是夺走谢家的财产!”警察伸手欲拍江南的肩膀,却被江南轻轻一侧身躲过了。
江南倚着门,木门的凉意直侵入他的后背,昨天他刚刚决绝浅川合作的要求,今日警察局就查出了事情的“真相”——他陷害的谢庆华,为了夺谢家的家产。这无疑是日本人的诡计,他们先是陷害谢庆华,然而发现谢家新的继承人要比谢庆华更难对付,于是他们反悔了,宁愿继续面对谢庆华这只狡猾的老狐狸,也要把江南除之而后快,甚至不惜惊动江南背后的势力。
“你们胡说什么!林朱田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吗?”清雨的卧室就在江南隔壁,外面的动静听的一清二楚,她换好了衣服才气势汹汹的走出来,她心里也清楚,既然明知道江南的身份还敢动手也不是她几句话能够唬住的。
“清雨,不用跟他们争辩,我先去一趟,你在家里好好呆着。”江南给了清雨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清雨暗暗点头,她不再说话,而是默默的退回门里,让开了路。
“总要让我换身衣服吧。”江南展开双臂,向众人展示自己身上的睡衣,娘娘腔的警察上下扫了他一眼,不耐烦的挥挥手,江南咧开嘴笑了一下,瞬间又面无表情的碰上了门。
“跑了怎么办?”一个乳臭未干的小警察嘟嘟囔囔的问,娘娘腔这次爷们起来了,一巴掌呼在小警察的头上,“下面也是我们的人,你是不是傻呀!”小警察的帽子被打掉了,骨碌碌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最后停在清雨的脚下。他委屈的跑过去,看到清雨像只夜罗刹站在那里,立刻变得蹑手蹑脚起来,好不容易移到能够挨着帽子的地方,他一个弯腰,迅速的捡回自己的帽子带到头上,赶紧又跑了回去。
“走吧,各位官爷!”江南再次打开门,他换上了一件深灰色的衬衣,外面套上黑色风衣,越发显得他身材笔挺欣长。
清雨站在卧室的窗户边,从这里能清楚的看到江南被带走的情景,娘娘腔推搡了江南一把,再次被江南躲过去,他收手不及,撞上了前面的警察,气的他摘下帽子,狠劲的用手指梳自己的头发,江南不知道又跟他说了什么,他火冒三丈,可只站在原地抓耳挠腮,像极了猴子。
江南钻进警察局的车里,车子叫了几声嗖得开了出去,后面的警察紧紧跟在后面还没开始跑就气喘吁吁了。
队伍消失在清雨的视线之中,冷风从窗户里灌进来,吹的清雨瑟瑟发抖,她一把关上窗户,拿起一件外衣,走出房间,“卢管家,我要出去一下,告诉大少爷,一会谢老板可能就回来了,还有二少爷的事情让他们别再插手!”
“老爷要回来了?太好了!我这就去告诉大少爷!”卢安顺的话音未落,清雨早就跑出了大门,只留下一个背影,“陈小姐要不要坐车去啊!”卢安顺又想起了什么,扯起嗓子对清雨的背影喊话,一股凉风呛到了他的喉咙,引起一阵咳嗽,也没有听清清雨是否做了回答。
“外面什么声音啊?”肖靖慈揉着尚未苏醒的睡眼,乒乒乓乓的声音吵着了她。
“没什么,再睡会儿吧,这几天挺累的了。”谢启文安抚的声音是最好的催眠曲,肖靖慈满足的又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就进入了梦境。谢启文待她睡着,悄悄地掀开被子,他光着脚走到窗边,正好看到江南被带有的一幕,他先是怀疑自己认错了人,眯着眼睛确认了一遍,的确是江南,他的手扶上窗框,安静的看着汽车绝尘而去。
启洋也听见了吵吵闹闹的声音,他没有多想,他恨江南让他失去了唯一的妹妹,他恨他抢走了大哥的地位,但是有他在家,启洋十分踏实的相信谢家会是安全的。他把被子向上扯了扯,继续蒙头大睡。
谢庆华不相信自己就这么轻松的被放了出来,没有经过审讯更别提什么严刑拷问,反而每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林朱田还派人开车将他送回了谢家,他想许是江南手眼通天,将他救了出来了,也不知道这几日把谢家交给他打理的怎么样。
“谢老板,到了,下车吧。”司机粗着嗓子提醒他,谢庆华急忙道谢。
谢启文等人早已接到消息等候在院子里了,看见谢庆华下车,启洋第一个扑了上去,他抱住谢庆华像一条蛇一样扭来扭去,扭得谢庆华开怀不已,一扫监狱中的阴霾。
“好了,启洋,你已经是个大人了,以后不准再这么撒娇!”谢庆华由着启洋闹了片刻,才推开他正色说道。他在监狱中想了很多,想到江南小小的孩子从小流浪街头,而启洋快二十岁了还在父母的荫蔽下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若是让他经历江南所遭受的一切他是否能够应付的来,将来有一天他不在了,启洋能够如同大哥启文那样独当一面,或是二哥启铭那样顽强不屈吗?玉不琢,不成器,启洋就是块上好的宝玉,唯有精心琢磨方能体现宝玉价值。
“最后一次。”启洋掰着手指头和这清华商量,谢庆华看他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又软了心,准他今天最后一次。
“爸,您受苦了!”谢启文带着肖靖慈走上前来,虽然谢庆华并没有怎么吃苦,整个人看上去还是瘦了不少,谢启文心痛极了,立时吩咐厨房做些大补的饭食给谢庆华补身体。谢庆华捏了捏启文的胳膊,又对肖靖慈慈祥一笑,“我没有受苦,倒是你们,这几日忙坏了吧。”
父子之间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些话,等候在一旁的周慧颖受了风咳嗽起来,谢庆华疾步走到她身边替她顺气,“老爷,你终于回来了!”周慧颖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还没有说话就已经热泪盈眶了。
“你病还没有好,出来做什么!回屋去!”谢庆华关切的责备道。
“是啊,快进屋去吧,都在外面站着算什么!”陈翠珠殷勤的招呼着,在谢庆华面前,她收敛起了自己的尖刺,静等时机。
“启铭呢?”谢庆华顿住了脚步,所有人他都见过了,唯独少了他任命的当家人。
“老爷您不知道吗?”陈翠珠故意尖了嗓子,好让周围的人都听清楚,“警察局一大早来人,说这次的鸦片二少爷为了争夺家产才陷害的老爷,人都抓走了,老爷你说说,您对他这么好,甚至把谢家的大权都交给他,我们也把他当作了救世主,谁成想,就是他要陷害老爷呀。”
“我相信这不是二弟做的!”谢庆华还没有说话,谢启文就冲出来替江南说话,陈翠珠闭上了嘴,不满的扫过启文,但是她现在已经不敢激怒她的宝贝儿子了,她完全要倚仗他才能在谢家过下去。
“荒唐!我回警察局找他们理论!”谢庆华怒不可遏,转身就要走,还好启文拦的快,“爸,陈小姐已经想办法了,她还留下口信说不要我们插手二弟的事情,二弟他不是普通人,我们去了反而添乱!”谢启文递给卢安顺一个眼神,卢安顺立即领会到了,“是的,老爷,陈小姐让我转告大家不要插手二少爷的事儿。”
谢庆华思忖再三,觉得启文说的对,江南有一个有权有势的养父,无论如何也不会有危险,清雨既然不让他们插手,一定是有了办法不想他们添麻烦。
“都进去吧。”谢庆华叹口气,为他自己的无能为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