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程子博是成年男丁,陪着老太爷避席到偏厅去了;这边厢老夫人居主位而坐,程心蕴和二房嫡子敬陪左右,二房地位可见一斑,程文英等长房嫡出次之,程素微等庶出各人再次之;大房白氏、二房冯氏、三房高氏作为儿媳则要立在一旁布菜;各房姨娘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得站在正室身后服侍。
看着这番森严的布置,程素微坐在远离主位的位子上,心思早飘远了。好不容易挨到饭后,丫鬟们上茶完毕,老太爷出门会友,孙儿们也被三叔叫去外书房问功课了,剩下的女眷则陪着老夫人闲聊。
这种场合,程素微一贯是没有什么资格插嘴的。程心蕴却不同,挽着老夫人的手讲起近日见闻,言语娇憨幽默,直逗得老夫人笑不拢嘴。
趁着程心蕴说得口干舌燥、停下来喝茶之际,程素微冷不防笑着道:“我听说,母亲特意延请了京师有名的陆先生教导三姐姐,三姐姐本就是天资聪颖的人物,这读书才几日,居然就已经知道这么多趣事了,又比如那乌鳢治伤的事,我就闻所未闻,说不得再过个三年半载,三姐姐就要才名远扬了。”
说者有意,听者有心。
前世早有听闻白氏也有意让程文英拜陆先生为师,何苦白氏太蠢,当初没有当着老夫人和众人的面请求冯氏,以致于被冯氏轻松打发走了。这不,程素微只是起了个话茬,坐于一旁的白氏立时便开窍了:“素微这话说的好,自来名师出高徒,良玉也需巧匠雕琢——娘,如今难得有这么一位极有名的先生在咱们家里,教一名学生也是教,教两名、三名也是教,不如……”说话之间,白氏那充满讨好乞求意味的眼神望向了冯氏。
冯氏捧茶自在地品着,没有任何表示,却是饱含深意地看了引起这话题的程素微一眼。坐在她旁边的高氏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全因她孩子尚幼,还不到需要延请西席的时候。
坐于主位上的老夫人自是将几个儿媳妇的神态都一一瞧在眼里,见冯氏不曾表态,收了笑容道:“老大媳妇,陆先生是看在冯老大人的面子才特意来教导心蕴的,束修也是老二媳妇从体己中出的,这事我可作不了主。”
提到礼部尚书冯老大人,白氏看了冯氏一眼,心底便有些怯了。要知冯氏的父亲冯正霖是礼部尚书,又是文学大宗师,可是恰恰管着科举这块,她儿子的前程就掌握在他手中,但想到自己的女儿即将议亲,倘若有那么一位富有才学名望的先生教导,哪怕只有一年半载,也足以使其闺阁扬名,日后便能议上一门好亲了。
为了女儿的未来,白氏只好硬着头皮行礼道:“二弟妹,我提这事也是实属孟浪,请二弟妹看在我爱女心切,想她有个名师教导好议一门好亲的份上,原谅则个。”
冯氏这才放下手中茶杯,浅笑道:“都是为人母者,大嫂的心意我岂能不知?这事我便遣人去问问陆先生的意见,只是陆先生脾气古怪,我也不知她能否答应。大嫂对此万勿抱太大冀望。”
白氏能得这么一声许诺便已经是喜出望外了,当下没口子千恩万谢起来。
老夫人虽看不惯富商出身的白氏那副小家子的模样,但心里也十分高兴——她自然是愿意看到膝下所有孙女都能得到更好的教导,从而攀上好亲,当下便盖棺定论:“若是陆先生首肯,愿意在程府设女学,一切开销便从公中出。若她实在不愿,就再替几个丫头另觅良师吧。”
程素微听得此言,心下微微一笑,如此一来,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