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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缘起四
作者:法鲁曼 时间:2018-05-16 15:03 字数:3106 字

然而她是个心眼活泛的女人,也许是遗传的原因,有着南方人特有的精明。从报纸看到浙江户户都做生意,而且义乌的小商品都卖到了西安。她就跟丈夫合计,丈夫守着公家饭碗,她下海做个小生意,反正纱厂工资又低,就算生意做好,也有一个人的工资,旱涝保收,全家也饿死,万一挣钱,那可就能打翻身仗呢。她丈夫起先同意,但又说过快言快语的她,也就默认了。

  生意是从骡马市的一个铺位开始的,从广州倒来时兴的衣卖,生意很火,一年下来就扩展成一个小门面。骡马市是西安市卖装的黄金地段,生意好做,钱来得快。三十二岁的她风风火火,打扮得花枝招展。一看就是发了点小财的小老板。别看她文化怎么高,但一心想把儿子培养成一个天才。中国人嘛,读书为贵。

  别看她一身时髦的装束,其实是个纯粹贤惠的传统妇人,有了点钱,装点家庭和丈夫,再有的就是那简直要把溢出来的母爱对她的儿子笑笑。她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她敢说自己多成功。但看着金钱滚滚来,丈夫和儿子快乐安然的样子,她就高兴就幸福。

每天店里打烊回来她累得都想洗澡。饭是丈夫做的,家是丈夫收拾的,连给笑笑教儿歌,看图识字、背诵唐诗也是丈夫做的。丈夫的耐心使她从心里感动,她越来越觉得什么对她最为需要。那便是她引以自豪的三口之家。其实这时候还兴请家教,她也是从小说、电影里知道国外家庭对孩子大多都采取启发式教育,注重孩子智力的开发,多才多艺是他们的目标。以前这些想都敢想,现在有钱了,当然要把自己未实现的理想让儿子去实现。让笑笑学画这只是她的第一步。

  由于美院远在郊县,课的时间只有安排在周日,一周两个小时,一次五块钱。已是小的数目。想想,一碗馄饨只要两毛钱。

  慕容婉儿第一次过来课,她特地留在家里。她丈夫待人太宽厚,没有是非观念。她放心。她要看看这个年轻的女大学生能否胜任做她儿子的老师。

  在这方面她是挑剔的,在许多方面她都是挑剔的,这是惯常的生意人刻薄的眼光。但面对慕容婉儿,这个小她十几岁的女孩子,她说出什么刻薄的话来。慕容婉儿长得挺漂亮,模样周正清纯,举手投足都透出文化、艺术人的神韵。谦和而卑琐,沉静但高傲,斯文而张扬。她注意她的每一个表情和细节,无可挑剔。把笑笑交给这个女孩她是放心的。

  慕容婉儿管她叫颜姨,似乎有意降自己一辈表示对东家的重。她一笑了之,虽把她喊老了,她也高兴,毕竟是快到中年的人了。何况她丈夫也是奔四十的,总能让人家小姑娘喊大哥,这成何体统。

  对慕容婉儿的到来,颜子语兴奋得得了,毕竟是五岁多的孩子。有外人来家总有点人来疯。特别是这个老师绝同妈妈那样浓妆艳抹,黑黑的长发,白净的面庞他很喜欢。第一眼就喜欢这样的人做老师,全像幼儿园的阿姨琐碎而且大呼小叫。他怯怯地看着老师,那种眼光是认真、真诚、透亮,含任何杂质的。看妈妈那样无理地盘问,他都有点恨妈妈了,为妈妈的这种作派好意思。他拉了妈妈的衣,让她别说了。妈妈爽朗地笑了起来,说,瞧,笑笑都愿意了,看来他很喜欢你。慕容婉儿先过来拉住颜子语的手,是吗?笑笑。

  颜子语略略感到害羞,说,老师,我叫颜子语。所有的孩子都喜欢别人叫他学,似乎这样他就长大了似的。

  当然小小的颜子语也例外。

  这是启蒙教育,课程从素描开始,每次课快结束时,慕容婉儿都要用十分钟时间给颜子语讲色彩与用光,并与他一起看塞尚、高更、夏加尔的画册。这是她特地从学校图书馆借出来的书。这些东西对于孩子或许是有点深,有点吃消。但她想让自己的第一个学生一开始就接触到真正的画,大师的画。特别是夏加尔充满魔幻又有童趣的神话意境的作品,慕容婉儿折得很,她欣赏这种创作,也佩他大胆的用色。她并给颜子语过多地说教,只是让他看,自己去品味,以孩子的眼光解读大师的作品。正如她所预料的,颜子语也喜欢夏加尔的画。他看得痴迷、认真,几乎忘记了身边的老师。

  跟慕容婉儿学了近三个月,颜子语除了对色彩有天生的先觉外,对素描的角度、用光还是毫无长进。他像所有的孩子一样喜欢这种枯躁简单的线条,他只想把一只鸟、一个苹果、一座楼房、一个小汽车、飞机这样的成品画出来。还没学会走就想飞快地跑,把单调的线条涂成色彩绚丽的画。他陷入了苦恼,对学画也厌烦了。老师(他习惯叫婉儿慕容老师,一味地这样叫),我什么时候才能画呀。慕容婉儿很耐心,摸摸他的头说,我们现在就在画呢。颜子语拿出幼儿园的图画本,说这都是他画的,他喜欢画这些。对一个到六岁的孩子,你能要求他什么,说这是在打基础,这是学画必须走的路,这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慕容婉儿顾虑重重,知该怎样把这个家教做下去。

  拿别人的薪水,就要替人家卖力工作。她觉得有必要找孩子的父母谈谈。当然得找母亲,看来这个家庭女人掌家。她给颜子语的妈妈说了他的现状,他对素描的厌倦,以及她的顾虑。她想这个女人或许会因此辞掉她的,她是那样精明挑剔,孩子愿意画,何必浪费钱。

  可是慕容婉儿错了。在生意场滚滚打打的精明女人对孩子的教育也没犯糊涂,她希望慕容婉儿按自己的思路教笑笑,小孩子喜欢枯燥的东西再自然过了,继续教好了,必为此伤神。

  那是一个女人对一个女人的信任。慕容婉儿感到由衷的欣慰。她把素描课减少了,一半时间给颜子语分析他感兴趣的画,开阔他的眼界。她想做得更好,她想使颜子语超越童年的局限,达到一个高度。

  颜子语并理解慕容婉儿的苦衷,对于绘画他也是三分钟热度,了一个礼拜的幼儿园,礼拜天还要被圈在家里,实在是一百个情愿。开始是好奇,一个漂亮的女老师,姓慕容这样奇怪的姓,在美院大学,这对幼小的他来说处处潜藏着神秘。慕容老师是谦和温柔的,然而也是严肃的,她总让他画那个死气沉沉的碗和爸爸那笨重的茶杯,看都看厌烦了,还要画。他向老师抱怨,能能换样东西画。慕容婉儿微笑着说行,还得画十次。画画原本是他喜欢的,但这毫无生气的素描赶走了他对画所有的想法和激情。他想做他喜欢的事情。他在纸涂抹一气,以示抗议。慕容老师一看到他这样,气得急得快要掉下眼泪,打也是说也是。

  看着老师暗沉沉的脸,他反而幸灾乐祸起来,有一种取胜的快乐。

  然而这只是一瞬间的感觉,老师落落寡合,他六神无主,眼神泛着惊惧,他想自己得罪老师了。他想伤害慕容老师,她那么好,他这样喜欢她。老师再看他,双手交叉把握,眼睛茫然地看着窗外。他摇了摇她的胳膊,老师,别生气,我画,我画杯子好好?只这样一句就赢得了老师灿烂的笑容,他的安随之也烟消云散。

  颜子语是个敏锐的孩子,长得像妈妈一样漂亮,长睫毛,亮亮的大眼睛,头发也是卷的。然而爱格像他爸爸,好静,话多,双手捧着小脑袋,一副思考状。他爱妈妈,那是因为她是他妈妈,他爱爸爸,那是因为他是他爸爸。这是血缘的神奇爱。天生的,渗透在肌体血液中的爱。而对于慕容婉儿也是喜欢的,孩子都喜欢漂亮的女人。从他幼小的眼看来,慕容老师简直就是美女,而且懂那么多,是个天才,况且对他这样和善,从像妈妈一样对他无端发火。他想自己对慕容老师的喜欢是纯粹而没有要求的。他觉得自己很可能因为慕容老师坚持学画的。他必须画,必须学,这样才可以每周一次地见到老师。这是爸爸妈妈知道的,是他的小秘密。

五六岁的他已到了胡思乱想的年龄,他凭着自己与生俱来的敏锐和忧郁观察世界,从细微处捕捉的分散于四周的神秘。他喜欢幼儿园,老师们古板而且还动动管他们教训他们,好像他们是成心把饭洒到地把衣弄湿似的。最要命的是一吃完中饭,他们都必须齐刷刷地躺在床,立刻开始睡眠,管你是是愿睡。这简直令他忍无可忍,一躺到木格子围成的小床,他毫无理由地分外清醒,眼睛滴溜溜地转,观察老师的动静,只要她转身看他,他就假装睡死过去,神经紧张,所有的细胞似乎都是为了这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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