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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缘起五
作者:法鲁曼 时间:2018-05-16 15:03 字数:3059 字

每个中午他都在纷乱想象中清醒地躺一个半小时。这简直快要把他逼疯了。

  还有唱那些怪里怪气的儿歌,背什么“锄禾日当午”、“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他弄明白,这跟他有什么关系,还要站起来摇头晃脑地背诵,真傻。他忍住笑出声来,被老师揪出来,背唐诗说,还要在墙角罚站。他没有哭,只觉得那个坏老师在挑断他的神经,他说出来,喉咙发干,似乎有伤心或者叫难受的东西在身体中无休止地蔓延。

  在幼儿园呆了三年了,以前是哭着想去,爸妈要班,哭也没有用。他总是哭着被送到幼儿园。小时候关于幼儿园的记忆虽忽明忽暗,但有一点是清楚的,那就是与泪交织在一起。他没有能力抗争,只能盼望自己快快长大。马就六岁了,可以学了。他希望尽快离开幼儿园,特别是那次遭老师罚站后,他坚决去幼儿园,哭闹了一个星期,爸妈都没有办法,妈妈只好把他带到骡马市的店里。直到星期天慕容老师课,她的话在慢慢放松他紧张易碎的神经,她的声音美好愉快,宛如绵软舒的清凉喉片。他觉得好意思。他没有答应她什么,慕容老师也逼他,可是他第二天就去幼儿园了,自觉的,心甘情愿的。

  他说清,他的思绪飞快地跑,而这似乎是为了慕容老师。

  慕容婉儿对颜子语的课并局限在绘画,她还教他一点点英语,这是分外的活,没人要求她,是她自愿的。她喜欢这个聪明的小孩,想让他多学点东西。而且在她看来,小小的颜子语心里忧郁伤感的成分太多,敏锐得像男孩子,而那如梦如烟迷蒙的眼波也绝像是这个年龄孩子的眼神。他在想什么?他想得到什么?他有什么快乐呢?慕容婉儿第一次对一个小孩子好奇。

  其实慕容婉儿给颜子语做家教这个阶段是心里最沮丧的时期。她刚刚遭受幸初恋的打击,这种绝望,羞耻的病症差点通过猝死过去的心延到身体所有的环节,使她痉挛致死。她还活着,并是她想通了,也是她对薛东伦豁达到原谅他的龌龊的勾当。她到死都会原谅他,是他粉碎了她对爱情曾经近乎童话般的理想。

  虽然她所有的晚都在图书馆,尽管她拼命地画,尽管她有意地与同学说笑,她再也是从前的她了。她觉得再是为自己活,而是为这个还依然年轻的躯壳活着而已。

  这是一个无法解释的深度。方向错误。

  爱情成为慕容婉儿再也无法企及的刻度或阶梯。

  在一个最没有意义最无聊也没有太阳照射的下午,曾给她带过课的王老师找到她,让她给一个孩子做家教。她并怎么喜欢孩子,但她的确需要什么具体的事分散一下注意力,她爽快地答应下来。

  颜子语绝对是个可爱的孩子。天爱中无处在的忧郁使慕容婉儿对他有许多的关爱,就像一个姐姐对兄弟,就像一位母亲对儿子。他母亲忙于生意,无暇顾及他内心深处的需求,或者以她的理解,一个六岁男孩子本就没有思想,他该是与其他孩子一样的活泼天真才对。尽管对母亲也是万般的爱,颜子语还是把对女爱最初的爱投放给慕容婉儿,羞涩地给她讲他在幼儿园的事情。慕容婉儿从打断他,倾听、关心,有时轻柔地问几句。她妄加评论的,她总是鼓励颜子语,从细微处教他一些做人的道理。

  慕容婉儿常穿的是一条纯白的布连衣裙,头发也剪短了,那是自与薛东伦无奈分手后最明显的改变。那黑得像瀑布般柔亮的青丝被剪断,就如同她要从心里根除她的初恋。再也没有如梦般的飘洒,发丝被规规矩矩地收拢在一起,短到耳根,是流行的“日本蘑菇式”,显得她很小,像个中学生。

  然而她的心境再也是从前的她了,那个纯得如月光的女孩已经葬送掉了。她想对姐姐讲这件事,也想跟同学说,都是大她好多的同学,她似乎感觉有说出的代沟,况且这件事于她是羞耻。一个青春的女孩遭遇到的耻辱就如同是一场劫难。庆幸的是她已渐渐走出了那场阴影。特别是面对颜子语,一个透明水晶般的小孩她几乎要忘记自己的伤痛和烦恼了。

  这真是个糟糕的事情,灰色的天,灰色的心境都预示了这一切。这是给颜子语的最后一节课,午他母亲通知她了。说以后就必再来了,态度冷淡。

  其实慕容婉儿早该知道这个结局的,特别是个月得知颜子语母亲的生意赔了后。她为了春节大赚一笔,把所有的积蓄都押了进去,另外还借了别人两万块钱,到广州进什么最时兴的大衣和老板裤,谁知,等她进回来,满骡马市都是与她一样的装,价格是她的一半,甚至三分之一。仅这一笔她就赔得一塌糊涂,索性关了门在家里休养。也就是这时,她才有时间观察慕容婉儿以及儿子的绘画。慕容讲得倒还算认真,只是儿子并没什么进步,而且对慕容还有近乎迷恋的喜欢。她喜欢儿子这样,她相信女人的直觉。

  那天完课后,她悄悄地把慕容婉儿叫到她和丈夫的卧房,说这一年多很感谢慕容对儿子的教育和引导,只是今年生意赔了,她没有钱再请家教了。临了多给了她块钱,算作补偿,还说了许多感谢的话。慕容婉儿对此并觉得吃惊,其实这个课她早想代了,今年她就要毕业,打算考研,为这点蝇头小利会误了前途的。然而,她是这样喜欢颜子语,就像是她的亲人。这或许就是母爱的光辉吧。她一直没法使自己说出口辞掉这份工作。这下好了,两全其美。她在心里说。然而当真正面对颜子语母亲那种明显有解的表情,她心里还是一痛。她问:“子语知道吗?”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呢。”子语的母亲心在焉地说,“他还是个孩子,一切都会听我的。”

  “噢,我知道了。”慕容婉儿点点头,她能再说什么了,也说出。但她知道子语的母亲辞掉她仅仅是因为生意的失败,恐怕出于一个母亲或者女人的心理。“然而,这是没有必要的。”她想对这个女人说。她嘴巴动了动,已经到嘴边的词就被咽了回去。她带着沮丧的心情回到了学校,一个星期来她都是落落寡合的,仿佛遭到了打击。

  她记得那天,那天颜子语的表情,她便晓得这孩子什么都知道。她对他灿然一笑,说:“子语,这是我们最后一节课。”

  颜子语瞪着大眼睛,一眨眨,瞬间他低下了头。

  他是知道的,这孩子,这忧郁的孩子。慕容婉儿对她女爱敏锐的直觉产生了怀疑。她走过去搂住颜子语的肩膀,笑得有些勉强,然而又满怀真诚。

  “那么,我们开始吧。”

  这天颜子语很乖,捣乱也抱怨,仔细聆听老师的话语。这种出奇的乖令慕容婉儿有非常强烈的安慰,这个孩子以后定会有大出息。她首次对一个人有了这样的宿命看法。

  课结束了。天还是如早晨般阴霾,可是慕容婉儿的心情已经好了许多。颜子语的父母留她吃中饭作为答谢,但她拒绝了。她曾在这家用过饭,可今天想,她喜欢临走的时候吃东家一餐饭,虽然这最为合理,可是她能,她已经跟这一家没有任何关系。她是如此倔强,如此坚定,毫妥协。甚至连颜子语眼巴巴的目光也顾。她走了出去。她听见颜子语在叫她,她没有回头。她怕孩子那近乎哀求的挽留。颜子语在她下楼转第二道弯时追了她,他没有什么,只是把一把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塞给她,转身就跑了。这个孩子,慕容婉儿摇头叹气。她没有立刻打开那张纸,她现在真是很饿,三路汽车站走步并作两步向去。

  车人很挤,她几乎是被夹在中间,那个被洗得发白的军用书包帖帖在腰部。有两个“闲人”似的小伙子使劲向她靠拢。嘴巴叼着烟卷,那一笑都让人发冷。依这几年在城市坐公交车的经验,她晓得这是两个好惹的主,最好躲开他们。她往门口挤,这一刻她再想其他什么事,只想早点摆脱他们。她在东大街下了车,人们蜂拥而下,她这才想起这是终点站。她急步往闹市区走去,由于是星期天,她走快,急匆匆的步伐总被三三两两逛街的人消解掉。她回头,下意识地,看见那两个穿黑板鞋的青年也在望她,急慢地跟着。

  一高一矮,理着怒发冲冠的寸头,怎么看怎么像特务。

而我就像林道静。慕容婉儿被自己这个奇怪的念头逗笑了。她突然起逗逗他俩儿的想法,年龄相差多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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