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那晚入睡前,大差不差消化完东君上一段婚姻的事情,曼庭仔细琢磨了一下未天明异常的反应,他为什么不在孩子失而复得的时候好好和他讲讲道理呢?他当时的反应,反而是觉得上前讲道理的自己咄咄逼人。怎么能这样是非不分呢?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曼庭并不知道与此同时李原正在为此和未天明争执,而过后两天发生的事情更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孩子睡啦?”看到未天明出来了,李原将未吸完的烟扔在地上。
“嗯。”未天明点点头,松了一口气,看着地上的烟头奇怪的问,“你不是不抽了吗?”
“偶尔!”李原伸脚踩灭了烟头。
“怎么了?有事啊?”未天明发觉他不太对头。
“你觉不觉得你今天有点过?”李原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哪方面?”未天明低头看了看自己。
李原朝灯光昏暗的房间努了努嘴:“这孩子啊!你可以什么都不和他讲,但是曼庭讲的时候你不应该阻拦。”
“?”未天明侧过脸来疑问地看着李原,线条分明的人中透出一股不同寻常的倔强。
“这孩子确实不对啊?不说一声就从家里跑出来,见着自己失魂落魄的妈妈还倒打一耙!现在是没事,要是当中出点什么事你负责吗?你这不是等于鼓励他再次离家出走吗?”李原知道说了他会不高兴但还是说了下去,“我们这些人,充其量就是因为曼庭的工作关系和这孩子认识了,真正遇到什么问题能为他尽责的只有他爹妈!当然啰,这爹显然是不太负责任的了,真要想见孩子,谁能拦得住啊,更何况那只是那小子搪塞大家给自己开脱的借口!你看沈姐对他怎么样?而且就是你当初跑了,你妈也是心急如焚——”
未天明回过头瞪着李原。
“得得得,我错了!每次你都这样,我不提你妈——”
“别说了!”未天明再次打断李原,摆摆手转身往屋里走。
“我凭什么不说!小时候就推卸责任长大了怎么办?他是男孩子!”李原脱口而出,他跟上去两步拽住未天明的胳膊。未天明没有说话,李原想了想又说了一句,“他不是你,他妈也不是你妈!”
未天明听了这后一句甩开他的手臂,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的卧室。李原跟过去站在卧室门口看着给闹闹掖被子的好哥们,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那你早点睡,今儿我就回职工宿舍吧。”
未天明没吱声,李原知道他这反应应该就是已经在思考自己说的话了,他转身干脆地走了。他知道明天再见时他们还是好哥们儿。
第二天未天明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早早叫闹闹起床,带他去喝豆浆吃鸡蛋灌饼,一路有说有笑,快到沈家别墅时才突然停下来。
“还没到,我们现在就下来吗?”闹闹好奇地问。
“我们不能就这样回去!”未天明俯下头来,捏捏闹闹的嘴巴,将自行车撑起来,抱起闹闹。
“为什么?”闹闹也伸出小手捏了捏未天明的脸。
“你需要给妈妈道个歉。”未天明拿开闹闹的小手,收起了笑容。
“不!”闹闹立即嘟起嘴巴。
“王子义,我们必须谈谈!”未天明将闹闹抱坐在自己的胳膊上,脸对脸地认真对他说,“我不知道你爸爸为什么没有回来,但是肯定不是你妈妈不让她回来。我前几天就发现,知道你爸爸能回来看你,你妈妈也特别高兴。曼姐姐说你妈妈还翻箱倒柜找出了你们父子俩的溜冰鞋,她估计你爸爸会带你去滑冰。还有很多其他的小事情我想你比我清楚,因为你天天和你妈妈在一起……所以,你离家出走的责任要自己承担,不能胡乱地塞给你妈妈!”
闹闹没有说话,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圆圆的黑眼珠越发显得晶亮。
“我知道你想爸爸的心情,我也好久没有见自己的爸爸了。”未天明看着闹闹,涌起了无限心疼,闹闹则抱着他肆无忌惮地大哭起来。未天明一边拍他的后背,一边说道,“我小时候也离家出走过,我爸爸真的非常担心我,我知道自己在哪里,我要去哪里、我是不是安全……我一清二楚,可是我爸爸完全不知道,找不到我的时候他一定特别着急,就像你妈妈昨天一样,看到你妈妈着急的样子我就想起我爸爸……昨天如果不是曼姐姐陪你妈妈回去了,她该有多孤单啊?”
“是吗?未……天明!”闹闹抽抽搭搭地说,“真的……是这样吗?”
未天明看着情绪缓和一些的闹闹,诚恳地点着头:“不管你爸爸在哪里,我想他都是爱你的。妈妈不可能不让爸爸爱你,所以我们需要道歉。”
“好的……你说的有道理未天明,我会向妈妈道歉!”闹闹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泪鼻涕,接着问道,“那你现在还离家出走吗?”
“我啊?”未天明笑了一下,“我现在是大人了,离开家很久了,不归大人管!”
“那谁管你啊?”
“自己管自己啊!”
“那你听‘自己’的话吗?”
“‘自己’说的有道理,我就听他的!”
“好的!“闹闹似懂非懂,想了一下问道,“你能答应多来看看我吗?我爸爸不来,我只有你了!”
“可以!”未天明干脆地说,“以后只要下班早,我就赶过来看你!”
“你的脚大吗?”闹闹歪下头来看未天明的脚。
“还可以吧!”未天明笑了笑,他不知道多大脚算大,小孩子说话真是有意思,“你知道鞋的尺码吗?我穿40码的鞋。”
“我当然知道!“闹闹立即就叫起来,“和我爸爸的一样!太好了!下次我们自己带溜冰鞋,你就穿我爸爸那个!你教我溜双花好吗?”
“没问题!”未天明应承得干干脆脆,闹闹伸出左手小指,两个人结结实实拉了个钩。
闹闹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一大一小沿路走到沈家别墅,大门开着,沈东君和曼庭正在院子里浇花。未天明将闹闹领进院子,低头嘱咐了两句,闹闹停顿了一下很快就奔过去撞进自己妈妈的怀里大声喊着:“妈妈对不起!妈妈对不起!”
沈东君愣了一下,眼眶一热一把抱起儿子,用力亲了一口,简直太意外了,曼庭也愣住了,昨晚睡前还为沈姐担忧来着,孩子居然自己道歉了!未天明冲他们挥了挥手说自己要赶着过江便转身离开了,他最受不了这种亲人间热火的场面。曼庭看着他着急离开的背影,估计这一幕是他的功劳,但是昨晚还那样袒护闹闹,这个转变也太快了吧?昨天当他询问李伯闹闹有没有来蔷薇小院时,她总算是看到了他那部几乎不用的黑色手机,经典的诺基亚5110i,和他人一样神秘。让人总也猜不透。真不知道她们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不过能有这个结局就已经够了,曼庭很欣慰。
闹闹的回归给冷清的沈家别墅带来了沈思源去世以来所未有过的喜气,离开家上班之前沈东君难得兴奋地对着儿子的额头亲了又亲,约好晚上会早点回来带他出去玩个痛快。
当天晚上,未天明像往常一样,下了班就赶最后一班区间车过江。回来的时候蔷薇小院却一片漆黑,平常这个时候,应该是灯火通明,因为他回来的时候大家都回来了。曼庭一般情况下会在水池边洗衣服或者刷牙,李伯不去乡下的话,李原会在院里的石凳上坐着和李伯一边纳凉一边等他,二楼则会飘过来超级玛丽滴滴嘟嘟的声音。他掏出钥匙打开院门,直接打开了院里的等,院子出乎寻常地宁静,他不由得有点奇怪大家为什么都不在。李原他知道,因为昨晚的争执他今天回来肯定早不了,陈小娅有可能是快月底了要盘点,但是曼庭每天基本上天不黑就应该回来了啊?都快十点了!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不一会儿,李原回来了。
“咦!二楼这么安静呢!陈小疯还没回来哪?”看见站在庭院中央愣神的未天明,李原主动调侃了一句。
“都没回来。”未天明面无表情地说。
“曼庭也没回哪?”李原颇为惊讶,紧跟着反应过来,“应该是去华联等陈小疯一起了!”
“也许吧!”未天明还是面无表情。
李原想问问他有没有和王子义讲讲道理,看他冷冰冰的样子便换了一句:“忙了一天先去洗澡吧,兴许你洗完澡出来她俩就回来了!”
未天明转身往浴间走,洗完澡出来,陈小娅果然是回来了,曼庭却没跟在后面。
李原伸伸脖子,未天明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两人异口同声:“曼庭呢?”
“曼——曼——”陈小娅正惊讶他们为什么像阅兵似得死死盯着自己,“曼曼还没回来吗?”
三个人围着石桌坐下来。
“昨晚我们没在一起,今天我以为她会过来等我的,可是她没来,我以为她先回来了呢!”陈小娅推测道,“没回来的话,应该还在沈姐家吧,兴许沈姐今天加班,她不回来,曼庭也不好离开的!但是……”
“但是什么呀?”李原有些着急,“话别说一半!”
“但是这样的话,他应该打电话到华联跟我讲一下啊!办公室电话她懂的,经理会告诉我的。”陈小娅有些不安。
“那就别磨蹭了,赶紧打沈姐电话问一下不就行了吗?“李原干脆地说。
“好的,我翻下号码!“陈小娅扯开斜挎包翻本子。
“不用了!我手机里有。“未天明大踏步走向卧室窗口,伸手取去放在桌台上的手机,麻利地拨了沈东君的电话,很快他就抬起头来摁了电话。
“怎么啦?”陈小娅迎上来。
“关机!”未天明的眼中掠过一丝担忧,很快被李原捕捉到了。
“你再打别墅座机试试?”李原也走过来。
座机里一声长似一声的等待音,响到最后都没有人接起来。
“不会是王子义又离家出走了吧!曼庭和沈姐——”
“不会的,早晨我和他聊过了,他答应我和她妈妈和解,不会再离家出走。”陈小娅话没说玩就被未天明打断了。
“是啊!你那什么脑子……”李原转过脸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小娅,“就算孩子走失,沈姐肯定也是拉着我们一帮人一起找啊!”
“去你的!你脑子好!”陈小娅白了李原一眼,接着没头没脑地冒了一句,“最近是不是流行失踪啊,昨天是王子义,今天是曼大庭!”
“我——”李原简直不知道怎么形容,“曼大庭?那是你闺蜜好吧!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呸呸呸!我开玩笑是因为我紧张好吧!你知道个屁!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急!我都急死了!我答应了她爸爸这个暑假要保护她安全的,写了保证发了毒誓的!她现在还没回来,我的小心脏里面都惊涛拍岸了好吧!”陈小娅对着李原的脸一通狠喷,吐沫四溅,跟着就往门口冲,“不行!我要去找她!”
“要么不急要么急死!陈小娅你是什么个性?”李原冲上拦腰抱住陈小娅,“再说了,你那是什么保证,我看都是曼庭保护你!”
“你——”陈小娅看这个时候李原还要挤兑自己,气不打一出来,“我——你放开我!我要出去——”
“别吵了!”未天明走过来,看着他们俩镇静地说道,“那么小的孩子,都没走丢。曼庭都是成年人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你们俩都别急了!刚刚沈姐的电话不是没通吗?兴许是没电了。家里没有人,会不会是一起出去玩了?过会儿说不定沈姐就把她送回来了!“
“可是曼曼做事一向有条理,她不会不跟我讲的啊?“陈小娅终于一把推开李原的钳制。
是啊,陈小娅说的不无道理,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未天明不由得眉头深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