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里吗？”曼庭从未天明的动作里觉出了告别的意思。

　　“我得弄钱去！手术费不是小数目……”说完未天明又转头看看马向东，略显沉重的说道，“向东，咱们得赶在西屏手术结束之前把钱弄回来！”

　　“走！”一直脸朝墙壁的马向东转过身来，即将涌出的泪潮随着他转身的动作悄无声息地隐退了。

　　“一起去！”李原松开抱着小娅的手，上前一步。

　　“你们都走了，我们怎么办？”小娅拽住李原的手。

　　“曼庭和凌子都在，没事儿，现在做手术，我们在这和不在这没有差别。”李原拍了拍小娅的手。

　　小娅伸出另外一只手，两手用力抓住他的手，嘟起嘴来委屈地说：“怎么会没有差别呢？我好怕，我——”

　　“好了，别磨叽，我们很快就回来！”李原稍稍用力便脱开了她的手，小娅又伸出手来准备拽她。

　　“是啊，小娅，我陪着你呢！我和凌子我们都在！”曼庭及时的走过来接住小娅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出去弄钱多个人多个帮手！”

　　“好吧！”曼庭的黑眼珠亮晶晶闪烁着一种坚定的光芒，握着自己的手又是那样温暖，小娅便应承下来不再挽留李原。

　　“天明，你们要去哪里弄钱？”曼庭转头问道。

　　“我……”未天明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今年帮市里一个基建公司做了不少工程图，一直都没结账，现在找他们要去……”

　　“等你到那里，人家也该下班了吧？”曼庭抬起手腕看了一下，经过这番折腾已经快下午六点了。

　　“没事，他们下班晚！”未天明轻轻咳嗽了一声。

　　“好的，那你们快去吧，注意安全！”曼庭笑了笑。

　　“行！”未天明点点头。

　　“早点回来！”曼庭又嘱咐了一句，她心中何尝不是一千万个希望有他们在身边。

　　“嗯，手术结束之前我们肯定回来！”未天明郑重地说。

　　“我出去打个电话。”当他们离开后，一直一言不发的凌子站了起来。

　　到了通道外面，她小跑几步终于追上了正在下楼的三个男生。

　　“未天明！”

　　男孩子们转身，一看是凌子，都有些惊讶。

　　“你们到底要去哪里弄钱？”凌子的问话没有半点停顿。

　　“刚刚不是说——”

　　“她们俩小，不懂，我不傻。”凌子打断了未天明，“我知道你确实给基建公司做图了，但这个点，会计肯定不在班上，你肯定拿不到钱的！”

　　“是啊，天明，我也想问问你，是不是另有打算？”马向东也转向未天明，“我打算出了医院再问你的，我知道你那么说是想瞒住曼庭。

　　“没错！”未天明的眼神往凌子身上飘了一下，“我不想让她担心。”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她。”凌子竖起右手食指和中指，“我发誓！”

　　“我要去常春藤。”未天明皱起眉头，“找马霞！”

　　“马霞……”马向东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顿时皱起了眉头，“你不是一直回避那个地方吗？”

　　“没有其他办法。”未天明果断的说，皱起的眉头也舒展了。

　　“你是要找马霞借钱吗？如果是这样，我们可以找别人，比如……”凌子停顿了一下，舒了一口气说道，“宗正。他会帮我们，去找马霞……太不合适了！”

　　“肯定不是借钱，天明，你到底想去干什么？”李原否定了凌子的猜测，他知道他不可能是为了这个。

　　“谁惹的祸谁承担，我去常春藤是为了找肇事者。”未天明说得直截了当。

　　“肇事者？”三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凌子接下去问道，“你知道是谁撞倒了西屏吗？”

　　“我不知道，但马霞一定知道，这地方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未天明语调平和地叙述着自己的分析，“小娅磕磕巴巴向我形容的那辆黑色桑塔纳……我也在常春藤外面看过，现在开这种车的人不多了，整个江浦也没几辆。”

　　“你能确定吗？你不是一直都躲着马霞吗？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你犯不着这么做。”马向东有些犹豫，他不想好朋友为了自己去冒险，“我们还是回学校去找同学们凑钱吧！”

　　“回学校，你疯了，西屏不想让她妈妈知道！”未天明不置可否。

　　“我知道，我是说找同学们——”

　　“同学们能凑多少钱？”未天明打断他，反问道，“人多嘴杂，同学们知道了，辅导员很快也会知道，到时候必然要联系家长，你怎么跟西屏交代？”

　　“要不然就我们几个人先把生活费都拿出来！”凌子想起曼庭转述过的未天明看到马霞时的反应，心里隐隐地不安。

　　“生活费能有多少？全部拿出来，以后的生活怎么办？不能最终解决问题啊！”未天明又皱起眉头，突然有些愤恨地说道，“肇事逃逸就不是人干的事儿，我们必须要找到他！”

　　“可是……”凌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说的确实句句在理，而自己似乎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回去吧，凌子，出来久了她们两个要起疑的……”马向东拍了拍凌子的肩膀。

　　“我们三个男的呢！能有什么事儿！”李原也转向凌子安慰道。

　　“总之，有特别的情况不要硬拼，一定要报警！”他们俩的话似乎给了凌子一点安全感。

　　“放心吧！”未天明回过头去率先迈步继续下楼。李原立即跟了上去。

　　“回去吧！西屏有任何情况……打我电话！”李原叮嘱了一下也也匆匆跟了出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那种不安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她忍不住蹙起眉头。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一连串的问句在心里焦急地盘旋着，她掏出手机舒了一口长长的气，终于还是拨通了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号码，令人失望的是，直到最后，电话那头的人都没有任何响应，凌子试着再拨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样。

　　“凌子，电话打完了吗？”曼庭从里面走出来，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好了！”凌子收起电话，回过头去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对她笑了笑。

　　“你没什么事儿吧？”曼庭还是觉出了一些不自然。

　　“没有。”凌子一边笑，一边揽着她往里走，曼庭便不再问什么。

　　女孩子们坐在等待区的长椅上不安的等待着，谁也没有说话，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时间一点点过去了，当凌子的电话突然响起来的时候，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是宗正哥！”小娅抢先一步掏出电话，拍拍心口松了一口气。

　　凌子拿起电话，走到通道外面才按下接听键。

　　“这么久才接啊！”电话里传来宗正好听的男低音和他带着笑意的调侃，“我没接你电话，生气啦？”

　　凌子没有说话。

　　“怎么不说话啊？”见凌子不言语宗正依然好脾气地笑着问道。

　　凌子还是沉默不语，方才没打通电话时的焦急在听到他声音的一霎那间似乎全部安宁下来。

　　“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嘛，我这段时间真的是太忙了！”宗正自顾自解释着，“刚刚和‘客户’在一起，手机调成静音了，根本就没看到。”

　　“我……”凌子欲言又止，她知道这“客户”二字是要加引号的，这是只有他们俩才知道的暗语，刚刚获得的那种安宁突然就转变成一种莫名的烦躁，她不知道该怎么再说下去。

　　“哎——呦！终于说话了！”宗正在电话那头认真地笑起来，“我还以为你打算一辈子不睬我——”

　　“我想跟你借钱！”凌子突然说道，爱谁谁吧，心中那种速战速决的快感一下冒出来，她打算说完事情就结束这次通话。

　　“借……”电话那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后面一个‘钱’字咽了回去，“这么久你都不愿意主动打电话给我，今天终于打了，却……你从来不主动提这个的……”

　　“我今天就是提了！一万块！”凌子突然愤怒地说道。

　　“明天我打在你的金穗卡里。”宗正没有半点犹豫就接了下去。

　　“我现在就要！”凌子也没有半点犹豫又扔了回来。

　　“我晚点还要和‘客户’出去，已经说好——”

　　“行！我也很忙，没时间闲聊，你去陪你的客户吧！我挂——”

　　“我们都是成年人，白凌！你能不能理智一点？我好不容易找了借口跑出来——”

　　“我还要怎么理智？我告诉你宗正，你知道这段时间我生活中发生了什么吗？你凭什么对我横加指责！西屏现在就躺在手术室里面，我恨不得躺在那里的人是我！这样我才能少受良心的折磨！”这次终于没有谁的话再被打断，凌子说了个痛快。

　　“……西屏做手术？怎么回事？你和我说——”

　　没等宗正说完，凌子便用力摁掉电话，跟着将它重重的摔在地上。

　　听见动静的曼庭和小娅赶紧跑了出来，看见地上躺着的分成几块的手机，弄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敢随便开口问。凌子说了声“进去继续等”，就带着她们俩又回到等待区，“手术中”三个红色的字像是将时间定格在那里一样，每一微秒都显得那样漫长。

　　当宗正试着打了几遍怎么也打不通凌子电话，最后打到小娅这边来的时候，小娅谎称是家里电话跑出去详详细细说了一通，宗正方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也难怪她这么急……”听完小娅的话，宗正像是自言自语。

　　“是啊！我当时整个人都懵了！”说起这件事情，小娅依然心有余悸。

　　“别懵！都会过去的！你们在哪个医院？”宗正加快了语速。

　　“江浦县人民医院！”

　　“好的，我现在就过来！”宗正迅速说完挂上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