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胡子果然在最里面的一个包厢坐着，马向东发现他胖胖的，半根胡子都没有，和自己想象中那个尖嘴猴腮的形象判若两人。二胡子斜眼看着未天明，很快就认出了他，常春藤的常客都知道这里的老板娘喜欢过一个在来这里打零工的大学生，并且一直念念不忘。当未天明表明来意的时候，二胡子谄媚的眼神立即就变成了一种带着杀气的防备。
“老子警告你别多管闲事啊！”二胡子点燃一支烟，把打火机重重地拍在面前的矮几上。
“对不起，胡子哥！”未天明大大方方地在二胡子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这闲事我还管定了！躺在医院那个，是我朋友。”
“你他妈哪个眼睛看见我撞她了？”二胡子猛吸了一口烟，吐出一口浓密的烟雾。
“当时有三个人在场，另外两个女孩亲眼见到撞人的是一部半新不旧的桑塔纳。”未天明由着那股烟雾侵袭着自己，不疾不徐地说。
“是，没错，我开的是桑塔纳，可谁能证明撞人的就是我这一辆？”二胡子看着未天明，任由夹在手指中间没有抽完的半支烟烟雾缭绕。
“停在后面那个苏A2513D就是你的吧？”未天明将一直攥在手里衬衫举起来，“这是我刚刚在这辆车上提取到的，只要化验一下就能知道，这是不是我朋友的血……”
二胡子心里一惊，面不改色的弹了弹烟灰。未天明扬起眉毛，目光中充满挑衅的意味：“显然帮你洗车的人没做得干净！”
二胡子依然没有说话，他摁掉烟头，拨了个号码，很快就接通了他凶神恶煞地说：“都死哪去了！你们这帮只吃饭不干事的玩意儿！快给老子滚过来！”
“二哥！二哥！”很快外面冲进来几个穿着黑色恤衫的年轻人。
“把他手上那件衣服抢回来！”二胡子使了一个眼色。
冲在前面的小弟立即冲上来抢，被李原和马向东一把拦住。
“你们三个真是胆大包天，信不信我弄死你们！你们这些乳臭未干的东西，知道二爷爷我有多少兄弟吗？”二胡子恶狠狠地看着未天明。
“胡子哥，我想你搞错了，就我们就两个。”未天明拨开马向东，李原默契的和他一起把马向东拦在身后，“我这朋友他只是跟着我们来玩儿的，真要打，先放了他。”
“我们三个一起来就得一起回去。”马向东一边说一边背过身去，防守着另外一面。
“去你妈的！别跟老子玩情深意长。要么把衬衫留下，要么把命留下，你们选！”二胡子重新燃起一支烟，又朝为首的小弟使了一个眼色。
眼看着双方就要打起来。
“呦！我当是谁呢？未天明啊？要么不来，要来就来这么大动静，不知道你姐姐我心脏吃不消啊！”马霞突然推开了包间的门，对峙的双方都朝她看去。她迈着妖娆的脚步往二胡子身边走，走到跟前无限娇媚地坐下来抱着二胡子的胳膊说道，“胡子你也是的，在我这里你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我都包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直接和妹妹我说，动这么大肝火，快叫你的兄弟们都坐下，晃得我眼睛都看不清了！”
“妹妹，今天这事情没得商量。”二胡子掰开马霞的手往边上坐了坐。
马霞眼中闪过一丝不快，不过笑容很快便又回来了：“行啊！哥哥，你先坐着，我带我的小兄弟出去一下，稍后就回来！”
“他们人走可以，衬衫留下！”二胡子的表情没有丝毫缓和，整张脸像一张绷紧的弓。
未天明警觉地攥紧了手里的衬衫背到身后去，周围的小弟又有围上来的趋势。马霞看了看未天明又看了看二胡子，飞快地思索着解决办法。
“这样吧！”马霞看着二胡子，笑容不再那么甜腻，“既然二哥你这么在意这件衬衫，这个夜总会是我开的，跑得了尼姑跑不了庵，我拿着总可以吧！”
马霞说着便伸手去拿那件衬衫，未天明没有松手，马霞轻轻地说了一声：放心吧！悄悄地使了一个眼色给他，未天明犹有些犹豫。马霞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朝马向东和李原看了看，未天明知道她的意思：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你兄弟考虑啊，就这么僵持下去，你们能全身而退吗？他无可奈何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好了，二哥，你等会儿，我带小兄弟们去去就来，现在衬衫在我手上你可以放心了！”马霞扬了扬手中的衬衫对二胡子说。
二胡子没有表态，马霞的笑容也越来越浅，就在她的笑容将要褪去的时候，二胡子及时地说了声“好”。为首的小弟不识趣地拦在门口，马霞回身看了一眼二胡子，二胡子立即骂道：“都给老子退了！”
“二哥，你妹妹我说话算话，待会儿可别让你的兄弟们累了，我要好好和我这些小兄弟聊聊，让我们安安静静的。”马霞没有拿正眼看围在周围的小弟，只回头微笑着对二胡子有所暗示。
二胡子点了点头。
马霞领着三个男孩进了隔壁空着的包间，二胡子的小弟们果然没有跟过来。
“马姐，我……”未天明整理着措辞。
“你别说了，我都知道，二胡子撞了工大一个学生。”马霞语速很快地说，“下午他一过来我就知道了，现在咱们这样，我问什么你说什么，这样快一点！”
未天明点点头。
“那个学生伤势怎么样？有生命危险吗？”马霞眉头紧锁。
“右小腿腿骨粉碎性骨折，正在做手术，没有生命危险。”
“那好办！”马霞立即松了一口气。
“什么叫‘那好办’啊！”沉默着的马向东无限烦躁地反问一句。
“这位是……”马霞看了他一眼。
“这是我们的兄弟马向东。”未天明连忙解释，“被撞的那个女同学是她的女朋友。”
“你别误会啊，我理解你的心情，我的意思是没有生命危险二胡子这边就好解决。”马霞微微一笑，解释道，“是这样，二胡子这么紧张，完全是因为他也不知道女学生是什么情况，你们这么找过来他一定以为是闹出人命来了。我的意思是只要没有生命危险这件事情就有转机。”
马向东没有再说什么，李原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们来找二胡子是想怎么解决的？”马霞接着问。
“现在做手术等用钱，我们找他要手术费！”
“多少？”
“最起码两万吧！”
“就两万，你们至于这么闹吗？”马霞抖了抖手中的衬衫，非常意外。
“不是钱的问题，是责任问题，他得负责任。”未天明不卑不亢地说，“找到证据是防止赖账不给钱。”
“有证据他想赖还是赖得掉！”马霞叹了一口气，“要钱你直接来问我就行了。”
“我不想——”
“行了别说了，你不想欠我的我知道。”马霞打断未天明的话，凝神想了一下干脆的说，“不说这些了，待会儿我们进去，你们先不要吭声，让我先说。”
“行！”桑年轻人互相看了看，果断的答应了，有些事情显然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
“对了我想问问你们，如果二胡子给了钱要收回这件衬衫，你们同意吗？”将要回隔壁包间的时候马霞又停下脚步问了一句。
“不行！现在我们两万只是手术急用，到底以后要用多少钱还不知道，不能随随便便把证物给他。”马向东着急地说，他不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你们怎么看？”马霞转向未天明和李原。
“我们也同意向东的看法。”
“那好，进去随机应变吧！”马霞没再说什么，领着他们往二胡子的包间走去。
“怎么着，聊过啦？”一进包间，二胡子先开口了。马向东深深感觉到他原先设想的那个尖嘴猴腮留着山羊胡子的形象的二胡子，凶恶表现在脸上，而真实的二胡子的凶恶却深深隐藏在脸上那堆脂肪的后面，更加让人望而生畏。
“是啊，二哥，我们就不说废话了，言归正传。”马霞迎上来笑了笑说，“躺在医院那女孩子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腿坏了，要做手术。小兄弟们的意思是请你帮帮忙，把手术费垫一下。”
二胡子没有说话，马霞有意无意地理了理手中的白衬衫，这个动作立即被他捕捉到了。
“多少？”二胡子显然知道这件事情的轻重。
“五万！”马霞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三个年轻的男孩子都有些意外，也都默契的没有表现出来。未天明顿时明白了马霞的用意，开口只说两万怕是一半都达不到。
“还真不多。”二胡子不动声色，“但是我手头没那么多！”
“行啊，二哥，你有多少呢？”马霞意料之中。
“我只有一万块现金！”二胡子扔出来一句。
“一万肯定不行！差距太大了！”马霞立即表示反对，笑容依然挂在脸上。
“我身上没有那么多！”二胡子毫不客气。
“三个孩子来的，一人一万怎么说也得给三万，现在可是在医院做手术，花钱像流水一样，三万都不知道能撑几天，二哥，您自己掂量掂量。”马霞依然笑着，但敏感的人都觉出来了不一样，一样是笑容，却没有了半点喜气。
“三万……”二胡子咂摸着这句话，同事观察着马霞的颜色，说道，“三万也行！不过那件白衬衫得给我！”
“不行！”马向东立即表示反对。马霞没有准备迟疑了一下，还来不及说什么，二胡子的脸色已经开始变了。
“别跟老子来硬的！老子不吃你们那一套！”二胡子把头转向一边，不再看马霞。
“那就去法院，你肇事逃逸要付刑事责任！牢狱之灾免不了，一样还要赔钱！”马向东不顾李原的拉扯梗着脖子又喊了几句。
包间里的气氛前所未有的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