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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幽人通款曲
作者:东海闲鸥 时间:2018-05-18 06:16 字数:3132 字

  与姬萦相伴夜行固然遂心畅意,可是夏御叔驾了一天战车行路,实在很是疲惫,就借着这个机会送回姬萦,自己也好休息了。狩猎要持续十余天,还有的是机会与姬萦接触,闲步说话的。

  “公子没有带侍女来,更衣洗漱可有不便?”夏御叔又问道。

  “也没什么不便的。”姬萦说道:“猎装简单得很,套上就行,头发梳好再用带子系上就是了。至于栉沐之事,就只好等回宫再说了。”

  “公子倒很会料理自己。”夏御叔笑道。

  “那是当然!”姬萦得意地说道。

  说话间,两人已走出了树林,来到了行宫之处。夏御叔将姬萦送至她的门口,说道:“公子请早些安歇,御叔就此告退。”

  “大夫请便。”姬萦说着,走进了房门。

  姬萦躺了下来。这夏御叔倒是个好人,姬萦笑了一下,想到,他和屈巫完全不一样。屈巫的脸又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他在楚国做什么呢,他的大王有没有待他不好?他,有没有娶妻?自己竟然什么都没有问。问了又能怎样?他也是这么想念我么?他娶没娶妻又能怎样,他是楚国人,怎么可能来迎娶自己?姬萦翻了一个身,又叹了一口气。他都没有说过,他是否钟情自己,是否会想念自己。她用手指轻轻触了一下自己的嘴唇,那上面,曾经留过屈巫嘴唇的印记。那种突来的,捉弄她的一吻,印记仿佛残留至今。他是屈氏一族的首领,他的宫室中,一定有许多美女的,他,早就忘了自己了吧?

  姬萦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她醒来的时候,整个行宫只剩下数十个守卫。父兄和贵族们天不亮就进了山林,下套设围,搜捕野兽,要等天黑得透了才可以回来。姬萦手里捧着一把果脯,坐在门口百无聊赖地吃着,一面眼巴巴望着树林,等啊等。

  将至午饭时分,夏御叔忽然回来了,他身边只带着一个随从,手里却不知拎着个什么东西。终于见到了个熟悉的人,虽说他不如哥哥们那么有趣,可姬萦还是大喜过望。

  姬萦站起身来,跑着迎了过去,问道:“大夫,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咦,你手里拎的是什么东西?”

  夏御叔把手一扬,伸到姬萦的面前,那东西竟是一只毛绒绒的大尾松鼠。松鼠皮毛光滑,金黄灿烂,小脑袋一伸一缩不停地动着,两只小小的眼睛圆溜溜的,到处乱转,煞是可爱。夏御叔结了枯草,将它捆缚起来,拎在了手上。

  “真好玩!你从哪里捉到的?”姬萦大喜,伸手去摸松鼠的脑袋。

  “脑袋不能摸!”夏御叔说道:“它会咬人的!”

  姬萦急忙缩回了手,又说道:“就这么捆着,它多疼啊?真可怜!”

  夏御叔笑道:“捆不了多少时候的。我已命车右去了乡间,找人给它编笼子了。暂且编个简陋些的,到下午应该就会回来。公子先拿着玩,等回了宫,再找个好笼子养它吧!”

  注:车右:战车上位置之一。春秋一辆战车标准配备甲士三人,一御,一右,一射。御主驱车;右主防御,保护三人与辕马安全,执盾与剑;射主攻击,执矛或戈,佩剑。战车下有一定数量步卒相配,根据国力不同,配备步卒数量也不等,每辆车从三十至一百人。国力军力强盛之军,战车所占的比例就更大。

  “你是给我捉的?”姬萦又惊又喜,问道。

  “那当然!”夏御叔笑道:“这几日有它给你解闷,日子也就容易熬过了!”

  “多谢大夫!”姬萦拽了拽松鼠光滑的大尾巴,爱不释手,又问道:“要给它吃什么,吃肉吗?”

  “不吃肉!”夏御叔笑道:“五谷豆类,它都吃的。若是有果子给它,它会更爱的。”

  姬萦在指上拈了一小块果脯,递到松鼠的脑袋前。松鼠很是畏惧胆怯,又把脑袋缩了一缩,也不理她的食物。“你看,它不吃啊!”姬萦跺了跺脚。

  “公子不要着急。”夏御叔笑道:“它今日被我捕捉,受了一番惊吓,眼下又被捆着,自然不会吃东西的。等把它养在了笼子里,它认得你了,就会吃你给的东西了。”

  姬萦歪着脑袋,看了一会松鼠,又问道:“它和我熟悉之后,会允许我摸它吗?”

  “也不好说。”夏御叔说道:“公子还是小心些,多养些日子,摸透了它的脾性之后再说。”

  姬萦点了点头。这时,行宫中的杂役送来了饭菜。夏御叔恰好也饿了,便把饭食摆在室外的空地上,与姬萦一起吃。行宫中的饭食很是粗粝不堪,味道也不合宜。姬萦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夏御叔似乎吃得还很香甜。

  “这你也能吃得下去?”姬萦说道。

  夏御叔一笑,说道:“郑伯和公子们都还在林中,只有干粮可吃,我可比他们幸运多了。”

  “也是。”姬萦叹了口气,勉强又吃了几口,又放下了筷子。

  夏御叔看了看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匆匆填饱了自己的肚子,又喝了些热水。

  “对了,”姬萦忽然说道:“你那个铜水壶,还在我那里呢。不过,这次我却没有带出来。”她又想起了当日夏御叔给她水壶,令她喝水的尴尬时候,脸又红了一下。

  姬萦脸上霞光一片,夏御叔看得呆住了。顷刻,他又觉得这样注视一个少女,显然十分无礼,忙又把目光转开了,低着头认真吃饭,一面说道:“也不是什么珍贵之物,公子就留着玩吧。”

  “水壶有什么好玩的?”姬萦说道:“还是松鼠好玩!”

  夏御叔又笑了一下,说道:“公子慢慢玩,下午会有人给你送笼子来的。”

  “你要走吗?”姬萦问道:“要去哪里?”

  “自然要回猎场。”夏御叔说道:“方才我私下离开猎场,谁都没有告诉。若是被郑伯发现我偷偷跑了回来,彼此都会尴尬的,还是得过去照个面,混过下午才是。”

  下午又是自己一人了,姬萦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夏御叔见了,大为心动,思前想后,他还是走了。

  姬萦把松鼠抱进房间,放在自己的榻上趴着,自己托着两腮,一眼不眨地看着它。松鼠始终无法动弹,看了一会,她又觉得无聊了起来。等啊等,等了很久,御叔的车右才拎着竹笼子过来。姬萦忙把松鼠抱了出来,那车右帮她解开松鼠的束缚,放进了笼子里,又关好了,这才把笼子交给她。

  松鼠被捆得四肢麻木,在笼中缓了很久,才能慢慢动弹,又过了一阵子,它终于欢跳了起来。姬萦大喜,把自己的点心零食取了出来,递到笼子里面。这松鼠从未吃过人间食物,紧张不安的情绪过后,它便用前爪捧着零食,蹲坐在笼子里,大吃起来。它肉乎乎的两颊一鼓一鼓,带动几根长须也一颤一颤,上面又嵌着一双黑亮亮不时转动的精灵的眼珠,可爱极了。姬萦流水价把食物送到松鼠面前,那松鼠到底也吃不了多少,不一会就丢得到处都是。

  接下来的时光就好过多了。姬萦不敢把手伸进笼子里去摸它,只是找了一根小短棒,捅捅它的屁股,敲敲它的脑袋,或者趁它窜跃转身,尾巴扫近笼边之时,摸一下,拽一下,或者拔一根毛,看着松鼠无可奈何的烦恼,乐不可支。

  天黑了。贵族们闹哄哄地回来,到处都是猎狗的叫声。姬萦居然没有蹦蹦跳跳跑出来迎接,查看他们猎获的禽畜,并指手画脚评论一番长短优劣,这事着实透着稀奇。子蛮和子坚走进了她的房间,想看看妹妹到底在做什么。他们看到的是,妹妹撅着屁股跪在地上,一手托腮,一手拿着根小树枝,正在捅一只在竹笼里上窜下跳的松鼠。地上,到处都是松鼠吃过的散碎的点心渣子。

  “哪里来的松鼠?”子蛮诧异地问道。

  “我捡回来的。”姬萦依旧跪在地上,认真地逗弄那只可怜的松鼠,没有回头去看两个哥哥,更没有拉着他们大说特说,倾诉这一整天的寂寞烦恼。

  “你又胡说了!”子蛮说道:“赶紧的,从实招来!”

  “真的!”姬萦说道:“我出去散步时,正好看见这只松鼠蹲在路边呢。我赶它它也不走,我回来它就跟在我后面,想来是它无家可归,又冷又饿吧。没办法,谁叫我这么心好呢,只好把它领回来了!”

  子坚哈哈大笑,说道:“明天你再出门散步时,蹲在路边等着你收留的,说不定就是只大老虎!”

  “老虎等的是你,才不等我呢!”姬萦怒道。

  子蛮叹了口气,说道:“我还以为你闷了一天,会很想我们呢,原来并非如此。算了,我们摘回来的榛子,也不给你吃了!”

  “哪里哪里?”姬萦赶忙问道:“快给我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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