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风心内欣喜,而后点头一笑,忙揖手再拜。玄真子也是急忙扶住了他,又打量了他几眼,突然轻声笑道,“聂风,不若现下你随我进山做我徒儿,不必解决你的命魂之事,我也就免的这一众折腾了,你还能得到长生,若然如此,你也是会在将来见到元辰的…你道如何?…”
“玄真子!”死神皱紧眉眼,阴沉的视向那满面笑意的道士…
聂风视看了那道士对自己的满面打量,细细想了想而后轻轻摇头道,“您在唬我,我在地府泉乡之时便向那执掌轮回的素君大人问询过了,并没有元辰的魂魄记录在册,更遑论我能再次见到转世投胎的他…”聂风言于此叹了口气,声音更低“我知道他的魂魄一定散在前世了,我只想见到元辰,至于长生之事我是一丝不在乎的,也希望您能成全…”
玄真子摇了摇头,知晓自己诓他不过,也自嘲一笑,“我明知晓你不会答应的,却还如此一问,真是年纪一大就糊涂喽…,”
“玄真子,这轮回盘放在哪里?”怀灭和其余两名会众将一硕大的命盘搬进院来,众人见那命盘状似罗盘,通体且空明如镜,对于这稀罕之物也甚是惊讶…
“不必抬进来,放到院中摆好就行了…”言罢玄真子拉着聂风的手便闪了出去,前行速度极快,只一眨眼,这二人的身形便已至那轮回盘身旁…!
众人都为这玄真子的诡异轻功诧异至极,也急忙跟了上去。那玄真子见聂风如此惊讶的样子,也笑,“不必诧异,等以后你成了我徒弟后,这些我也是会教授与你的…”
聂风闻此脸色却黯淡下来,只道,“从前若有这盖世的功法存在,一人便可桎梏敌军主帅,则很多战势便都可避免了…”
玄真子听于此也是慢慢收回了笑意,面色也严肃了许多,沉声道,“即使过了几百年,你骨子里面的思绪真是一分也未变,你如此智慧,难道不知道‘情深难寿,慧极必伤’?!而你自己也是被这个八个字生生拖累死的,绝好的慧根也折于此了… ”
玄真子回首见围绕这身旁的众人,顿了顿道,“大家不必着急,启动这轮回盘须得至阴之际,今夜子时,便是开启轮回盘的最佳时间”玄真子言于此却轻叹了口气,转眼复视向聂风,轻声道“而后便送你去找你的元辰…”
聂风点头,心下也是微微紧张的,也些些许不安的握紧手掌…
“现下,我想听听你的事情,越详细越好,以辅助我将你送到恰当的轨道…”玄真子言罢拉着聂风于一旁的石凳上坐好,而后视向周围怔住的众人,便知晓他们早已为这奇异的轮回之事惊住了,却也笑,“站着干什么,你们难道不想好好了解聂风的前世吗?我同你们说,他的前世可是丝毫不逊于今生所为的!”
死神见他师弟不安,只连忙坐到其身边,而后轻轻的揽住他,给予其更多的安定和温暖…
聂风见众人紧紧的围着自己,面色更是染上几丝绯红,亦垂下了眸眼看着自己那被握得通红的手掌…
“别这样,你不说的话,万一我传错,你可能就见不到你的元辰了,”玄真子见他如此羞赧,也不由打趣道,
聂风一惊,也怔了几怔,他自是知晓其中的利害的,而后轻轻点头,略略理了理脑中的思绪,便抬首平静的视向玄真子,轻声启唇道,“我唤作拂乐,字行衣,本来只是狄国的一介书生。自打我记事伊始,我便知晓我处的这个国家动荡不安,内忧外患,层出不穷…随着我渐渐成长,这动荡的局势却一丝未减,且愈演愈烈。
彼时的中州四分五裂,争战四起,民不聊生。我不忍见此,便迫切的想希望以自己有限的才能平息争战,让百姓们过上安定平安的生活…”
“那时的狄王唤作梓毅,也是一位勤政社稷的好君主,无奈国家内忧外患太过,他虽有才干却有心无力。我知晓他贤明爱民,便决心辅佐于他,而后我于束发之年为他写下了十七条兴国之策,递了上去,希望梓毅能采纳我的意见,振兴狄国…”
“十五岁时你便写出来流传青史的那十七条谏言…?!”皇帝听此不由的赞叹,他知晓这十七条谏言的重要性,现下皇城内的种种制法无不是参照其中的大多思想,而后以此行事的…
聂风轻轻点头,面色却又黯淡了几分,“宦官当道,朝廷腐朽,我写的文书深深刺痛了这些贪官宦臣的弱点,他们不仅没有将我的文书递了上去,反而以莫须有的罪状将我打入了天牢。我只是一无权无势的穷苦书生,故而无法反击一分…”
死神听于此,许久没有一丝变化的眉眼忽然紧紧皱起,溢满了心疼,他知晓虽是平静的几句言语,而个中的艰苦却只有拂乐一人能体会…
“他们将我折磨了十日,我也觉得我大抵便会死在牢中了,然就在我希望将要破灭之时,那个人…”聂风言于此也感激一笑,极美极柔,也是纯粹真诚的很的,“那个唤作元辰的人来救我了…也将我的残碎的希望一一拾了起来…”
“他是从他父亲那里得知我的文书的,仔细研读了几番后,震惊不止,之后也不顾他父亲的拼命阻挡,便夜闯天牢将我救了出来,那便是我与他的初次结识了…”聂风又顿了顿,努力压住心内的翻涌,轻声道,“而后便又是他细心为我疗治,待我伤好后他又顶住朝中势力的各种压迫,将我保荐给了当朝皇帝。梓毅同我商讨了几次之后,便也是甚器重于我,大事小事更纷纷托付于我。而我,也是不负其托付,三年之内,便将朝中的乱臣贼子一一歼灭,重整朝纲,也使政治更为清明…”
“三年便开创了狄国的一朝盛世,真真是不极简单的!于此期间,你便与元辰渐生情谊,相约一生…?”玄真子是看着其清澈至极的眸子,只觉其越来越惹人怜惜…
聂风轻轻摇头,“我彼时对元辰无任何心绪,况且我还是男子,于情于理都是不妥的。况且那时我唯一愿景便是希望中州能早日统一,我亦知晓大丈夫首先应建功立业、报效国家,就算战死杀场、马革裹尸也不枉男儿七尺之躯,至于情爱之事,我是未曾想过的…直到…”
死神听于此,眸眼又是清冷了几分,为他师弟那困苦的前世,也为心底突然涌出的一些莫名心绪…
“直到之后同元辰一起起兵北上,去扫清那些谋反贼子和祸乱疆土之辈时…,于这争战的五年之内,我才发现我对元辰的心意,他次次全心助我,次次不顾他自己的安危而救护于我…我感动了,也渐渐…心动了…”,聂风顿了顿,又温和一笑,“这五年的真正厮杀早已让我看惯了太多的生死,太多的离别,每每为那些争战而死的无辜之人心疼的难以复加之际,有元辰陪与我身边,心疼便少了很多,也就是好的了,我很…”
“之后!”绝心听着这些,虽疼惜聂风的这些过往,然当听到他同元辰的一些情爱之事时,心内还是不由的涌出一股怒气…,
玄真子见绝心的这个态度,也打趣道,“怎么?动气了?这都是一些过往的回忆,你只听听便就如此了,那你若真的见到聂风与元辰如何行为了,你会不会更加气愤?”
聂风抿紧了素唇,也尴尬一笑,“确实我话语太多了,惹你们烦也是应该的。而接下来我与元辰历经数次的艰险困阻,数次的浴血奋战,也终于将所有的失地一一收复。得偿所愿之后,我与元辰便凯旋而归了…,彼时我仍记得举国欢腾,是极热闹的场景,百姓面上都是幸福的笑意…,见他们如此,我也是很欣喜的…”
“你与元辰怎么会分开呢?”玄真子不由思量这件关键之事…
聂风不由苦笑了一声,声音更是低沉,“是皇帝…,梓毅见我二人得胜归来,本也是满心欢喜。我与元辰眼见国泰民安,也是开始考虑我二人的未来… 然未过多久,梓毅却忽然下旨,言说边疆形势不稳,需要元辰前去镇守。我听此消息也是惊慌的很的,我知晓边疆问题早已解决,也十分稳妥,见皇上如此,我也是不明的…于是我深夜便去问此事宜,梓毅却不回我,也不见我,更不同意我上书的同元辰一起去往边疆的文书…”
聂风言于此又是一叹,眉眼也是皱的更紧了,“只是没想到,梓毅一道甚是无稽的旨意,便将我与元辰分隔至千里。我也没想到…我与元辰竟然于此便已然死别了…”
“皇帝?!皇帝怎么会?”玄真子诧异的问道,“是有什么原因?”
“我起初也是想到但逢历代君王,大抵都是可与之共患难,不可与其共享乐的,也是知晓‘狡兔死,良狗烹;敌国破,谋臣亡’的道理的,既然天下已定,大抵便是我辈当烹的时机到了,思量于此,我与元辰便上书准备引咎还乡,不为梓毅构成威胁,得以平静相守余生便是极好的了。毕竟我与元辰一样,并不注重名利…”
“皇帝不允?!”玄真子面色也是凝重的,只又思量了几番…
聂风点头,“于是元辰便不得不离我而去,去那千里万里的地方了… ,而我…,身体在大牢受刑时便已落下病疴,这五年的争战厮杀更是多次受伤,多次伤重。所以元辰走了没多久,那些暗藏的病症便就一点点的出现了,于是我在朝中为官未至一载便已卧床不起,药石罔用了… ”
感受到自己的双肩被搂的更紧,聂风转首视向他身旁微微颤抖的死神,轻轻笑道,“无妨的,生死有命,况且我这一生也为苍生做了一些事情,也是不负此生了,只是…”,聂风无奈摇头,叹了口气道,“只是…我想元辰了,我…很想他…,我想死前再次握紧他的手,我想同他再彻夜长谈一次,却…再也无法实现了…”
这沉重伤感的氛围也牢牢的围绕在每个人的身畔,深深的引出一些心绪…
“我死之后,魂灵并没有立即去往地府泉乡,只是滞留于此地,我想再见见元辰,然见为我布灵的人千千万万,却…没有一个元辰…我是有些不甘心的,我不信元辰就能对我如此无情,于是我在我的灵柩之处等了他九年…九年,却…无任何音信…”
“难怪直至多年之后你才能转世投胎为聂风,你等了他这么多年,必是会受到地府的严惩的…”玄真子又是轻轻摇头,也为面前的这薄命之人深切的心痛…
“看样子那元辰倒是个无情的凉薄之人,他既然已经想同你死生携手了,却还行此绝情之事!我看你是一片心意错付了!”绝心眼低结满寒霜…冷眼视看着聂风低垂的眼睫…
此语一毕,便再无任何言语可听到了,四下里也是安静至极的,众人的视线也都扫向聂风低垂的眸眼上,聂风只安静视向桌上的那面轮回盘,似乎并不为绝心那剐心的话语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