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途中,婢女委屈地直掉眼泪:“小姐昨夜可真是急死奴婢了,那么大的雨,您身子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奴婢该如何同夫人交代啊。”
齐夕萝眯了眯眼,笑着应道:“我也是是实在没了法子才出此下策,偷偷从柴房溜出来本来就够二姨娘一刀刀将我皮肉割了生吃了,更别说我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还出府一整天,若是昨日无甚收获,你我怕是都得呜呼哀哉了。”
说着,她眼珠一转,带着些许狡黠地说道:“而且我猜,父亲之所以没空替我撑腰,让二姨娘钻空子把我们母女仨关在柴房立威,不过是因为他最近无暇顾忌这些,身为一个空守家中的将军,什么事能让他无暇顾忌妻女呢?自然是他娘亲的生日寿宴了。”
当然也不排除她老爹有的一些“宠妾灭妻”的心思。
其实这些只是齐夕萝根据府中这几日张灯结彩,热闹欢腾的气氛猜出来的。
齐夕萝不等婢女回话,把玩着手中的佛珠,懒洋洋地又道:“听娘亲说,祖母为了我当年骄奢淫逸的生活已经很久没给我好脸色了,我这一求佛珠,贸贸然送给祖母必定会被套上不好的名头,不如趁着她寿宴,心情好,收了还能搏个好彩头。”
身为一个穿越人士,不知道原身祖母寿辰也不算奇怪吧。
顿了会儿,婢女突然惨白着脸道:“遭了!小姐,寿宴便是在今夜的!”
齐夕萝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还真这么不巧,她现在就是快马加鞭也赶不上了!
将军府,月夜。
据说这次的罗老太太七十大寿足足由他儿子将军大人亲自监督着下人准备了一个月有余。
而参宴前来贺受的宾客更是从宰相到临近亲朋,几乎是能来的都来了。更有甚者,据说就连一向深居简出的当朝太后娘娘都遣了身边亲信前来赠寿礼。
由此不难看出这个将军府老夫人的身份之尊贵。
宴会由夜间开始,圆月上方枝头,整个将军府就开始奏乐,然后鞭炮隆隆声不绝于耳,来往的宾客言笑晏晏,笑得很开怀,嘴里的恭贺之言从头到尾压根就没停过,更悲剧的是,一连几个时辰都要挤出最真诚的笑脸,即使是宅里刚夭了个儿子的都得憋着笑,半点脸色都不敢摆出来。
起初到的都是些官职不大的官员,唱礼的中年男子看都不看一眼就吩咐府中下人将这些身份一般的人的贺礼收起来,一坨一坨地全装在一个硕大的木盒里,摆明着只是过个形式。
那些吃了脸色的小官们脸色立马讪讪的,却也知道这些行为本便是上面默许的,再气闷也无法发作。
再后来就开始来打牌了,起初拽的跟个二五八万似的唱礼男子的笑容从现在开始像成堆怒放的雏菊。
“右相程朴德大人送来一份西霜年间久锡元亲笔所作的久体字画‘万寿无疆’一幅!”
随着唱礼声音的落下,一个典型狐狸脸的白发老人如脚底生风地走进。
堂中宾客一片哗然,看向坐在正席上的罗老太太的目光都带了浓浓的羡慕之情。
要知西霜年的字画能留到至今的都是少之又少,更别说这一幅还是久锡元的作品,这幅字画恐怕是整个天下都难得一见的稀世珍品吧。
众人正艳羡着,忽地又听堂前唱礼男子高高的一声:“兵部尚书李大仁携番邦特赠深海夜明珠一枚前来贺寿!”
虽说都是无价之宝,这个比起之前那个又出色了不少。
一个中年俊朗男子大刀阔斧地从堂外走进,手中的赤红色锦盒在无声中吸引了全堂的目光。
他爽朗一笑:“罗老太太还是这般精神,小侄在这里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罗老太太在坐席上,看着他微微一笑,也不言语。
宾客见怪不怪,罗老夫人硬朗了一辈子,半生都战于沙场,人称“铁骨女将军”,这辈子还真未曾开怀笑过,能扯下嘴角相对已是给足了面子够你诚惶诚恐地荣幸一辈子了。
李大人性格粗狂,也不在意,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入了座。
再后来的十几份贺礼虽说都无了什么出彩之处,却也称得上是百里难求的珍宝了。
宾客送完了就是家中小辈贺寿,几个嫡子嫡女依依呀呀地唱歌跳舞作诗助兴意思意思也就过了。可是等唱到齐夕萝的名字的时候却半天没见有人上来。
二姨娘坐在席上看了下老太太的脸色,很合时宜地补了句:“连祖母的寿辰都不放在心上,这丫头,还真是不省心呐!”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坐在她上面的罗老夫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狐狸精看到老夫人脸色愈来愈差后娇笑了两声,转头低声询问右边的近侍道:“王公子可来了?”
近侍低眉顺眼地悄声应答:“回夫人的话,已经入了座,正在西边倒数第二席上。”
狐狸精满意一笑,举手投足间尽是雍容华贵:“如此甚好,客人既是到了,那么便到了主人家尽宾主之宜的时候了,吩咐下去,让齐夕舞小姐换妆前去给王家公子献酒,记住让她打扮得漂亮点,把咱们将军府姑娘家家的风采亮出来,莫要弄巧成拙,丢了将军府的颜面也就算了,若是扫了王公子的雅兴,坏了二姨娘亲自给她挑的姻缘可就罪过发了。”
说着,她掩唇一笑,眉眼里尽是风情,只有一瞬间划过的怨毒才召示出了她的狠厉。
一个女儿在未出嫁之时就敢公然私会情郎,并在祖母寿宴中故意卖弄姿色勾引宾客。
一个女儿刁蛮无理,骄奢淫逸,敢9安全置祖母颜面于无地,私自逃离无视寿宴。
杨柳,即使你得到了齐郎的心,我又何曾惧过你,你瞧,你这不是已经输得一塌涂地了吗?
二姨娘眼波流转,浅笑嫣然。心里的痛快,此刻是到了巅峰的。
这时,有宾客下位主动来同她敬酒,二姨娘看了一眼被忽视的正房大夫人,笑得更讥诮了些。她起身,客气地道谢:“哪里哪里,家中老太身体安康才是最重要的。”
话自然是故意说给罗老夫人听的,只是,叫她听了之后仍旧没什么表示,二姨娘还是有些失望的。不过下一秒,她又失望不出来了。因为,下一场好戏,已经上演了。
余光里,齐夕舞那个小蹄子已经穿着如蝉翼似的红色轻纱随着献酒的舞姬一起入了堂前。
齐家的基因果真不错。即使是穿着一模一样的薄纱同数十个精挑细选出来的气质卓然,糜颜腻肌的舞姬站在一起,齐夕舞也是最显眼的。
光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都有楚楚可怜的架势。
在舞姬四散着献酒的时候,齐夕舞果然乖乖听话地主动靠近了王公子那一桌。
王公子家中虽无权势,家中父亲却是个顶会做生意的,不过从商两年就成了京中数一数二的富豪,甚至还打破了商者为贱的原则,轻轻松松取得了当时在朝廷一手遮天的左相的亲生妹子为妻。
自此以后,有权又有钱,王家老爹的生意自是越做越大,生下了唯一的儿子王公子之前便已是整个京城首屈一指的富户,据说家中的井都是白玉砌成的,井底更是藏了明珠千斛不下万两,整个的,用钱堆成的王家。
这么个暴发户家,养儿子自然也是一天三餐,三餐山珍海味地供着。
果不其然,从小就是个小胖子,而长大就成了大胖子。
偏偏胖子就胖子吧,他还特别挑剔,选姑娘比选吃的还麻烦,穷的,他看不上。富的,看不上他。
毕竟呐,哪个大户人家会把宝贝女儿送去给个脾气不好的大胖子受罪?
于是,我们可爱的胖公子就这么剩下了。而狐狸精二姨娘打他主意,自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二姨娘在看到王公子两眼呆滞,一眨不眨地盯着齐夕萝看的时候,全身都觉得舒坦了。
就让小两口子促进促进感情吧,她一眯眼,舒畅地想。
然后装作不期然地回头去看主座上罗老夫人的脸色。
——有个如此不检点的外孙女,不知会不会觉得蒙羞呢?不如逐她们出家门如何?当然,将齐夕萝嫁与王公子为妻,岂不是更为两全之策?
二姨娘满意一笑,果不其然看到罗老太太的脸色已经铁青到濒临爆发了。
她呵呵一笑,自然不怕爆发后面临被揭穿的危险,身为大门大户,除非是她想置将军府颜面为无地,不要这把老脸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斥骂那个小蹄子,然后成为天下笑柄。
罗老太太会是这样的人吗?自然不是。
二姨娘微微一笑,捋了捋耳后碎发,正志得意满时,突然见堂前朱红色大门那里有个人影一闪。
一个身材纤细的瘦弱丫头气喘吁吁地从堂外冲了进来,二姨娘大惊失色,竟一时没忍住,大声吼了出来:“别放那个丫头进来!快!快拦住她!”
话音刚落她就花容失色地捂住了红唇,暗骂自己的失态。
一时之间,全堂宾客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来得很意外的少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