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这一觉睡得相当满足，等到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脸上还挂着泪痕，但是却好像已经将所有的东西都忘掉了。

倾城一见她傻乎乎的样子便觉得有些好笑，心情也好了起来，一整天都没有事，杨暕也没有来，就好像被赐婚同倾城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似的。

夜幕降下来的时候，倾城才出了屋子，一抬眼便看到齐王杨暕依然是坐在亭子里自酌自饮，想到有好些天没有看到他了，倾城便情不自禁的移步走了过去。

依然是那个萧索的背影，依然是一坛梅花酒，伴随着天上的孤寂月亮，一切的一切，看在眼里都是那么的冷清。

倾城坐在杨暕身边，帮他缓缓的斟上一杯酒，道：“这酒，喝多了，伤身体。”

杨暕随意的笑了笑，举杯一饮而尽，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倾城，忽然道：“赐婚的诏书现在已经在赶往钱塘的路上了，要不了多久镇南王就会得到消息了。”

倾城偏过了头，她不敢看齐王杨暕的眼睛，在心底深处，她是感到一丝自责的，或许自己真的是一个害人的妖精，何暮云就是如此，难道连杨暕也要被她所害么？

想了想，倾城道：“小雪今天在我那里哭了一上午，有些想家了，能不能让她先回家呆上两天。”

“她哭了？”杨暕挑了挑眉毛，“她这些天不是听高兴的么？怎么突然就想家了呢？”

倾城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杨暕点点头：“也好，让她回去呆上两天吧，反正大婚那一天镇南王也是要来洛阳的，她要是还想来玩儿就再跟着过来。”

倾城一整天都沉闷的心情忽然就有些欣喜了，不管怎么说，她一直都拿小雪当做妹妹看的，真的不希望她有什么闪失，只要小雪她能逃出去，自己如何是不大在乎的。

杨暕依旧是自顾自的饮酒，不多时就已经醉醺醺了，倾城看着他年轻的脸庞，感觉有些心疼，上去轻轻的扶住他，道：“齐王殿下，你醉了，早些休息吧。”

“我没醉！”杨暕像一个哭闹的小孩子，伸手轻轻的抚着倾城的脸，眉梢痛苦的轻轻抽搐了一下，问道：“你嫁给我，可......可愿意么？”

倾城看着他的模样，轻轻的叹了口气，一双明眸注视着他问道：“那你.....可爱我么？”

“我爱你么？我爱你么？”杨暕晃了晃脑袋，“我不知道啊！不知道啊！”

倾城忽的就有些生气了，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物件，没有思想，没有灵魂，没有自由，就像榻上任人宰割的羔羊，没有人问过她想怎么样，她生命中来来往往的过客，也只是贪恋她的身体。

倾城皱着眉头，将不满藏在心头，柔声道：“齐王殿下，既然你都不知道爱不爱我，为什么还要向皇上提出赐婚呢？”

杨暕嘴里喷着酒气，倾城讨厌醉酒的男人，不过这个时候的杨暕却并不令人觉得厌嫌，他的目光中充斥着一股茫然：“今早......我去给父皇请安，他说......说.......我该纳妃了，呵呵，娶个认识的总比连面都没见过的好吧？”杨暕自嘲似的笑笑，倾城忽然明白，原来他也是身不由己的，这世道，没有人能够决定自己喜欢什么，能够得到什么，自己得不到就总是打压着别人，就好像一个不快乐的人总是讨厌别人快乐的样子。

“哈哈哈哈！”杨暕忽而仰头大笑，推开倾城，摇摇晃晃的往前面去了。

倾城怔怔的立在原地，过了好久才回房，静静的坐在床边，她的身上还有这没消散的酒气，梅花酒的味道让她感觉浑身都冷的要命，忽然就掉下泪来了。

屋子里的烛火缓缓的燃着，倾城坐在床上默然垂泪，她不知道为什么哭，有可能是为了齐王杨暕，这样想着她又觉得一个王爷需要自己这样一个风尘女子来可怜便觉得有些好笑，也就不哭了，站起身来收拾东西，将一些首饰和金银都装进一个锦袋里。以前在醉红颜的时候，大部分的钱也都被老妈妈收走了，自己并没有剩下多少，又给了大娘不少，虽然她是西子湖上的花魁，可也没什么家当的，后来到了齐王府，杨暕却是十分大方，或许齐王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他的眼里应该还看不上这些小钱，不过在倾城眼里可就相当不少了，她如今手上的几件首饰，都是上乘的货色，如果典当出去，也可保一个普通人家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将东西装好，倾城就到了小雪的房里，小雪正用手支着下巴趴在桌子上发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倾城拍了拍她的脑袋：“齐王殿下已经答应了，你明天就可以走了。”

“真的？”小雪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兴奋的表情一闪而过，紧接着便是满脸的灰暗：“姐姐，你不跟我一起走么？”

倾城轻轻的摇了摇头：“你自己走。”

小雪拉住倾城的袖子，低低的道：“姐姐，跟我一起走吧，我自己一个人害怕，我也不想让你留在这里，我们两个人做个伴儿多好啊。”

“不行，”倾城抽回了袖子，坐在桌边，轻轻的叹了口气，缓缓的道：“小雪，姐姐也想和你一起走，可是这样一来，我们两个就谁都走不了了，这件事说起来还是姐姐连累了泥，是姐姐的出身不好，长在风尘，流落娼家，要是哪怕是个贫苦人家的女儿，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你也可以跟着姐姐在王府里享清福了，现在却让你一路逃亡，姐姐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姐姐，你可别这么说，当初也是我执意要拉着你去跳舞的，不然也不会有今天，让你离开了钱塘不说，还惹上了这杀头的罪名......”小雪说着说着已经开始哭起来了。

倾城连忙拉住她，安慰道：“你别哭啊，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姐姐从来就没有怪过你的，也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姐姐也不是就一定要死啊。”

好半天倾城才把小雪安慰下来，将锦袋递给她，道：“明天一早你就动身吧，这里面的东西足够你的花用了，齐王殿下会派人送你到钱塘，你要在半路想办法将他们甩开，以你的机灵劲儿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找一个安稳的地方，换个名字，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吧，可不要像姐姐这样误入红尘，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小雪攥着锦袋，眼泪簌簌的掉下来，扑到倾城怀里，哭着道：“姐姐，你可还有什么吩咐没有？妹妹一定帮你将心事了了。”

倾城想了想，拍拍小雪，道：“等到风声过去了，你要是有闲空，就帮姐姐到西子湖上的醉红颜去看看吧，那里有我的四个娘，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她们要是平安，我这颗心也就算是放下了。”

“我记住了。”小雪狠狠的点了点头，眼泪已经将倾城的衣襟打湿了。

倾城抬头看了看天色，想了想又道：“小雪，你也不小了，要是能碰上一个好男人，就跟了他吧，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现在姐姐才算是想明白，只要找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就好了，平平淡淡的日子才是最让人羡慕的，就算是他没有钱，没有声名，出身低贱，只要他一门心思的对你好，就比什么都强。以前姐姐就是不懂，几个娘怎么劝我也不听，贪恋这风尘的好日子，到头来却是什么都剩不下，现在想起来，就是后悔都没有用了。”

倾城说着说着，仿佛有看到了那个拿着她簪子的浪子，躺在船板上，水浪拍击这花船，仿佛能将整个人都融进西子湖那温柔的湖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