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长谈

已经冬天了呢，虽然肚子还是不怎么明显，嗜睡的情况已经有了改善，易小凡还是小心翼翼的，这可是颛顼家族的血脉啊。自己做了母亲，才越发的明白父母的艰难，当初父亲决心送自己去皇家书院读书，假装疏远自己，是多么的用心良苦啊。

随心取了斗篷，为易小凡披上“小姐，起风了，回去吧。”现在，小姐怀有身孕，如果得了风寒可就麻烦了。听大夫说，怀有身孕的人是不能随便吃药的呢。

“再等一会儿吧。”易小凡现在不想回去，米粒已经跟沐阳在一起了，也不知道过的好不好，以前，每年的冬天，都是米粒陪自己出去赏雪游玩的。更何况，米粒还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只是，一直到现在，自己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米粒关于她的身世。想到这里，易小凡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

随心见易小凡心事重重，也不好打断，就这样陪着易小凡站在梅园里。

易小凡看着怒放的梅花，突然开口道，“听说，这梅园是拓跋昼为心爱之人所建，只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成了开放的院子了呢。”

满园纷飞的梅花花瓣，如同一场梅花雨，偶有几瓣飘落在易小凡的肩头，远远望去，竟似梦如幻。循例来打扫院子的人也忘记了出声，只是凝视着伫立在花雨中的易小凡，白色狐裘下一袭白色落地长裙，头发只用一根翠玉簪子挽住，高贵优雅而又飘逸。众人情难自禁的发出叹息，仙子也不过如此吧。

“随心，你不知道我会跳舞吧？”易小凡突然起了兴致，“如此美景，就让我为远方的人舞一曲吧。”

白色的裙角随风飞扬，莹润的歌声缓缓道来“有谁听过这故事那些英雄的故事一篇篇一页页我闯进了这故事只为了一个梦”

“一个梦做了有多长

当夜色朦胧了月光

儿时的花香随风儿飘荡

飘进了什么地方

一座城要如何让仰望

使他慢慢崭露头角

当落叶经过我的脸庞

景色会打开命运中的指望

当季节换了衣裳

当岁月伴我成长

年少懵懂的思念荡漾在我心上

当你睡欢乐殿堂我还在为谁梳妆

当梦想光荣绽放

一起看我们的山高水长”

（——李玉娇《梦春秋》）

众人静静凝视易小凡，突然有种感觉，似乎易小凡这个仙似的女子随时会随风飞走。

易小凡的歌声刚停，就听到拓跋昼讥讽的声音，“你知不知羞！已经是快要做娘的人了，竟然还如风尘女子这般卖弄！”他想起了与易小凡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易小凡就是弹着琴对着自己唱情歌，他无法接受，同样的一个人，歌却由欢快变成忧伤了。这是自己造成的吗？那是不是代表自己已经成功的把这个女孩推开了？不，他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本来拓跋昼打算留下儿子救命，放易小凡离开。可是，现在的易小凡，让他想起了他内心深处最珍惜的岁月。那是他生命中仅有的温暖的岁月。现在，他真的不确定到了那天，自己真的可以潇洒的放手。可是，就算不放又能怎么样呢？虽然有儿子，可是儿子的出生本来就是为了给自己治病，不然，自己也不会让易小凡这个水性杨花的女子一直呆在自己的别院。越想越觉得自己做的没错，易小凡这样做只是在招蜂引蝶！这才忍不住出声阻止她给自己戴绿帽子。

易小凡不清楚拓跋昼的心思，沉默着招呼随心离开。她不屑与拓跋昼打交道。

拓跋昼见易小凡压根不搭理人，愤怒与无奈瞬间爆发，开始无理取闹，“等等！我说了你可以走了吗？”

易小凡听到这话，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仿佛在静静等着什么。底下的人禁不住为易小凡捏一把冷汗，少爷从来都是任性妄为的人，怎么会容许人这样忤逆他呢，可怜这个仙女似的姑娘要死定了。

又是沉默！又是沉默！易小凡，你就不会别的招了吗？！拓跋昼真的怒了，自己就那么不值得你操心吗？现在的他压根不记得自己平日对易小凡的冷言冷语，只是愤怒易小凡对自己不理睬。拓跋昼的自私和幼稚可见一斑。

易小凡不是不想说，只是她知道自己现在也快要爆发了，而拓跋昼又在气头上，生气没好话这点她还是知道的。所以，为了肚子里的宝宝，她只能沉默。谁知竟然被拓跋昼误会了。

随心一脸着急，本来好好的，都怪少爷，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小姐兴致不高的时候来招惹，真的是让人气恼不已。可恨她只是丫鬟，连说话的立场都没有。

拓跋昼见气氛有些冷场，本来是发火，可是人家连个反应都不给你，就像是在你饿得不得了的时候，别人塞给你一大杯水，呛死了。

在场的下人见情况不妙已经敢怒不敢言的悄悄离开了，院子里只剩下拓跋昼和易小凡一行人。易小凡见一片梅花刚好落在拓跋昼的头上，突然想起来，一般卖身葬父的姑娘都在头上插根草。忍不住笑出声。

拓跋昼的怒气瞬间消散，原来易小凡也可以笑的这么温暖。虽然比不上身边丫鬟的魅力，却独独有一份独特的气质，自己最初不也是被易小凡的笑感动的吗？拓跋昼此时仿佛又见到了当年那个弹着琴对着自己唱情歌的颛顼雅，眼睛里溢满了柔情。

易小凡怎么会不知道拓跋昼的心思呢，自己也想起了过往，当初，也是这样。自己唱歌，他在听。只是，曾经的美好，已经再也回不去了。易小凡小心翼翼的替拓跋昼取下发间的花瓣，暧昧在两个人之间延伸。

没有人看到沐阳的身影在梅园门口一闪而过。

易小凡终于受不住这暧昧的气氛，出声打破了这安静，想说的话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终究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念着他的名字，“拓跋昼……”

语言也是有魔力的吧？拓跋昼忍不住这样想，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从易小凡的嘴里这么温柔的吐出来，是如此的魅惑人心，他都有些微醺的醉意了，“小雅……”

小雅，这个名字有多久没有听过了？连易小凡也不知道，这时候，竟然从拓跋昼的嘴里再次喊了出来，提醒自己，曾经的自己已经再也回不去了。易小凡的眼神瞬间锐利了些许，拓跋昼，莫非邂逅就是一切谎言的起点吗？自己喜欢的从来都是温文尔雅，满是书卷气的男生，所以，暴戾残忍的拓跋昼为了某个自己不知道的目的隐藏本性的接近自己？！易小凡周身泛起一股寒意。

拓跋昼明显的感觉到，易小凡在听到“小雅”这个名字的时候，突然之间竖起了所有的防备，随时准备进攻的模样，难堪极了。她就这么提防自己吗？

“小雅是谁？我不认识，”易小凡别扭的转过头，继续强调，“我是易小凡。”

易小凡，而不是颛顼雅吗？看来自己真是把她伤透了，不过，易小凡应该是对自己还有感觉的吧？不然也不会唱着怀念从前的歌谣。从前啊，从前，颛顼雅喜欢拓跋昼。现在，易小凡恨死了拓跋昼。哀伤蔓延，不过是自食恶果，是自己把情况变成了这样。也许，自己真的误会了易小凡？

“当初，你为什么把自己给我？”拓跋昼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底的疑问。

易小凡依旧愣愣的凝视着远方，视线没有焦点，仿佛陷入了自己的回忆，又仿佛压根没听见拓跋昼的问话。

空中，飘起了雪花，落在易小凡的发间，消融，又一片雪花落下，消融…….雪越下越大，两个人仿佛都没有了知觉，雕像一般伫立在梅园。拓跋昼凝望着易小凡的背影，那么近，近的触手可及，又那么远，远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咔嚓一声，就那么刚刚好，在易小凡的正上方，一纤细的树枝终于承受不住雪花的重量，断裂，坠落。

一直注视着易小凡的拓跋昼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伸手一拉，往怀里一带，易小凡挣扎，刚好，一个旋转。易小凡嵌进了拓跋昼的怀里。易小凡甚至可以清楚的看见拓跋昼的每一根细长的睫毛。红色在易小凡脸上蔓延，自己多久没有感受过他的怀抱了？

在易小凡落入自己怀里的那一刻，拓跋昼的整颗心落了地，这就是安心的感觉吧，这就是幸福的感觉吧？自己怀抱就像是为娇小可人的易小凡量身定做的一样合适！这，是恋爱的感觉吗？自己真的爱上易小凡了吗？

拓跋昼深深的陷进了易小凡的眼睛里，明白自己沉沦了，是的，拓跋昼终于承认，自己真的爱上易小凡了，如若不然，也不会不再追究她害死王婉心的孩子，虽然她最初没有害人之心。如若不然，也不会放那个男人离开，还为这个女人治疗。是了，他爱上她了。可是她呢？拓跋昼忐忑不安。

“易小凡，你当初为什么把你自己交给我？”

“因为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易小凡负气道，真的是太过分了，在这么浪漫的时刻竟然问这么让人害羞的话题！

如果是以前，拓跋昼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可是现在，他突然有种直觉，易小凡出于某种原因，在说谎。

“说实话，我可记得，那是你的第一次…”拓跋昼突然凑近了易小凡，意思是如果易小凡再坚持嘴硬，就吻下去一般。那么富有侵略性的眼光，让易小凡想到了狼。

“好啦，好啦。其实我也不知道，当时被某个人骗了，以为某个人是可以共度一生的良人…”说完，易小凡羞怯的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仿佛只要不看拓跋昼那笑意盎然的脸，拓跋昼就什么也没听到。

拓跋昼见易小凡害羞成这样，大男人的心理获得极大的满足，自己以前还以为是易小凡水性杨花，真是太过分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那么骂你，不该不相信你对我的真心。对不起……此时的拓跋昼完全忘记了自己以前是打算挖出儿子的心治疗顽疾。

“其实，我也有错。”易小凡很快就恢复了理智，“也许我们两个真的不合适吧。当我爱上你的时候，你不喜欢我；当我决心离开你的时候，你却喜欢上我，是我走的太快，没耐心等待你的到来。我们错过了一切的美好与不美好，我们注定还要继续错过。”

拓跋昼心急了，“可是，现在我喜欢你，你还喜欢我，不是吗？一切还来得及，不是吗？我们不会继续错过了，不是吗？”

如果你早点说就好了，如果没有王婉心的流产，如果没有清风的牺牲，或许，自己还可能会心软，可是，没有如果。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注定是要错过了，“拓跋昼，你别这样，我们平静的结束，不好吗？以后，你一定会遇到一个让你愿意为她改变的女孩，那才是你的真爱。”

“我的真爱是你！”拓跋昼有些歇斯底里了，为什么会这样呢？自己好不容易承认了自己的爱情，立刻就要被否定吗？自己注定是被遗弃的那个人吗?

拓跋昼的表情，从失望变成难过，易小凡咬紧牙关，自己一定不可以松口，真的不想回到过去那样的日子了，忽冷忽热，那不是自己想要的感情。易小凡深信，人一生的感情是有限的，开始的太过热烈，毕将如烟火般灿烂而短暂；细水才能长流。而那样平淡的感情，是拓跋昼不能给与的。“对不起，我们真的不合适。”

能让一个男人泪水盈满眼眶是怎样的痛？易小凡不知道，只是，看着拓跋昼有些氤氲的眼眸，易小凡所有的坚持瞬间崩溃。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拓跋昼，你有没有听过，一生一世一双人？”

拓跋昼迷人的双眸闪烁着迷茫，巴巴的样子如同小鹿斑比无辜至极，仿佛在问，那是什么意思？

易小凡见拓跋昼一脸不解，换了一种说法，“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拓跋昼这才明白，易小凡想要的是感情是唯一，而自己，现在不仅有了王婉心，还有了翠儿，易小凡是不会接受自己的了。

“你愿意，一声只娶我一个女人嘛？”易小凡凝视着拓跋昼，仿佛要看穿拓跋昼的内心。

我愿意吗？王婉心是我青梅竹马的恋人，翠儿又给了自己与众不同的狂野和热情，为了一个易小凡，把她们都舍弃？值得吗？拓跋昼陷入了沉思。

看着拓跋昼沉思，易小凡就知道，拓跋昼对自己，不过是因为刚刚的场景让他想起了从前的时光而已。易小凡释然了，现在，看来自己可以放心离开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酸酸的。

“我愿意。”

“啊？”易小凡一时没反应过来，愿意？什么意思？竟然愿意？易小凡没想到拓跋昼考虑过的结果竟然是这样。她以为，拓跋昼不会同意，没想到，竟然会，“王婉心为你怀过宝宝，翠儿现在怀着身孕，你竟然还同意？

“我只会娶你一个人，她们我会给一笔钱，孩子我会负责的。”拓跋昼理所当然的样子让易小凡不觉失笑。这个男人，竟然这么自私！

“可是我不愿意！我不会跟别的女人共享一个相公！当你让王婉心和翠儿怀孕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彻底没有将来了！”易小凡愤怒了，虽然自己不喜欢王婉心，也不喜欢翠儿，可是也不允许自己破坏别人的幸福。

“那我现在就让翠儿把孩子打掉！”拓跋昼心急的已经口不择言了。

把孩子打掉？那可是你的亲生骨肉啊！“你好残忍！”易小凡有些毛骨悚然，是不是有一天，自己把拓跋昼惹怒了，自己的儿子也会面临同样的困境？！越想越害怕，易小凡开始有些颤抖。

“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大夫，快去找大夫！”

拓跋昼心急的样子让易小凡的身子稍微暖和了些，赶紧阻止拓跋昼继续发疯，“就算把孩子打掉，我们也不会有好结果的，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有些伤害，造成了就永远不会复原。我心里会一直有个疙瘩，一个小生命因为我，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就被扼杀。我不要那样残忍！”

拓跋昼真的抓狂了，“那你究竟要怎样才能重新接受我？！”

虽然口吻越发的温柔而平静，易小凡有些哽咽，“你还不明白吗？我们以前错过了彼此，而且还会一直错过下去。放手吧。”

“你别忘记了，你肚子里可是我的孩子！你抹不掉我们的关系。”

易小凡看着拓跋昼，幽幽的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隐瞒我们的孩子，你是他的父亲的事实。”温柔的目光扫过肚子，“我会告诉他，你是他的父亲。不过，我还是要把他带走。”眼见拓跋昼要开口反驳，易小凡赶紧继续解释，“翠儿的肚子里也是你的孩子。你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孩子，而我只有他一个宝宝。”易小凡变相的给拓跋昼许下承诺。

拓跋昼也不再辩解，不再凝望着易小凡，“雪大了，回去吧，不要着凉了…….”易小凡没有反驳，默默的点头。两个人第一次手牵手漫步，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