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高桥应归来说,上元节前的两天过得十分的快。他知道他所做的那些布置,不过就是为了做给柳川秋山看的,所以心思也没有放在这上面。
至于‘黑蔷薇’,没有动作是正常,外面的的风声那么紧,这样的局势他都还敢出来,那高桥应归倒是真要佩服他了。
人人都以为庆功宴上的爆炸要在上海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不想只是禁言了一天,就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新政府的官员在猜测着这是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老百姓们却没有想这么深,既然局势平稳了下来,就又热热闹闹的准备起了上元节。
上元节当天,中午时分,高桥应归在梅机关处理了一些琐事之后便打算回去了。虽说现在还是白天,但是大街上已经挂出了不少的灯,有的台子正在搭建,也有的已经搭好。
街上的人忙忙碌碌,但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对节日的热情。之前过年的时候,高桥应归并没有过多的留心,现在一看,他竟也莫名的被感染了这种热情。
若是没有这些冲突和矛盾,这里每个节日都会是这样的热闹的吧。高桥应归忽然有了些迷茫,他们口中一直所谓的建立东亚共荣,就真的是对的吗?
那些暴力,那些阴谋,真的是为了建立繁荣吗?又是否是值得的。
“高桥你看,那些灯还不错,以前在东北的时候也有这么上元节,也有这样的灯笼,但是那时怎么就没有觉得好看呢?”林原俊介坐在副驾驶上,转身与后座上的高桥应归说道。
听到林原俊介的声音,高桥应归从自己的神思中脱离,将目光从车窗外收了回来,回道:“因为那时候我们没有用心看。”
那时候他们的心,好似都蒙了尘,这大好的景象,他们竟然都视而不见。
“是啊,现在想想,也不知道那时图的是什么。”林原俊介笑了笑,一向明亮的眼神中,也有了些阴霾。
高桥应归扯了扯嘴角,终究没有笑出来。
他将目光重新投到窗外时,见到街边有个老人在编着灯笼,在老人的周围,还有几个造型精致的灯笼躺在地上。
他看着那几个灯笼着实漂亮,而且看老人在如此寒冷的天气里,只穿着一件棉袄,他不由想到了关雎。
他知道关雎在进戏班之前,和聂风舞有过这么一段穷困潦倒的日子。听关雎说起,他虽心痛,但是对那样的日子,也不过是他的凭空想象。在他出生之前,他的父亲就在政府担任要职,他自是不知道柴米之贵。
现在看到老人的样子,他才对关雎以前的生活有了最真实的感受。想到关雎也似这样,食不饱,穿不暖。便是后来进入戏班,想要登台唱戏,也一定要吃许多的苦。
而就算吃过了那么多的苦,被人欺骗,被人虐待,甚至差点丢了性命,却不改本性,依旧是那么善良。
他明白,关雎虽然从来没有说起过,可是对于他的权利,他的地位,他能办到的事,关雎就算不是一清二楚,可是七八分的了解总是有的。他对她的爱,她也是了解的。
但关雎从未要求他做过什么,关雎完全可以要求他帮她报仇,可是关雎没有。她与他说了她的过去,可是那只是为了向他坦白,与他解释。
关雎并非不恨周昙,毕竟关雎的性子再软和再善良,周昙的行为也太过令人发指。只是关雎从未想过借他的手去报仇。
他心疼的也正是这样小心翼翼的关雎,原本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但是选择的总是苦着自己的那条路。
想着这些,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让司机将车停下,然后看着那个卖灯笼的老人,对林原俊介道:“你去将那些灯笼全买了。”
林原俊介循着高桥应归的目光看去,看到了老人,笑着说了声:“好嘞。”边说着,边手脚麻利的下了车,朝那个老人走去。
老人许是没有想到会有人一股脑就将他的灯笼全买下,眼中的感激之色顿显,说起价格的时候,还有些局促和不安,生怕林原俊介会觉得贵而不买。
看着这样的景象,林原俊介心中也像是堵了一块大石,他明白了高桥应归的真正的意思。
他叫来两个士兵,将灯笼全都拿走,然后掏出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钱,放到了老人的手中。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徒劳,终究也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快步回到了车里。
车队重新向前动了起来,车内的气氛却有些凝滞。这么过了好一会儿,林原俊介才挤出了一句话:“关雎看到一定会高兴的。”
而这句话得来的,也只是高桥应归一个鼻音浓重的‘嗯’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