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198年,槐花月,天上有骄阳。
云依躺在向阳坡上,沐浴在鲜血中。
她右手被东方轩飞叶削断,左腿则是被风影刀光所伤。
东方轩--大乾国的轩王;而那个风影,则是冷若霜雪。
今天,她来向阳坡,是给风影送玉露的。
风影说,拿了玉露,他们就比翼双飞,地久天长。
然而,她刚奉上玉露,他刀光一晃,直奔她的心脏……
幸好她避过要害,虽然腿断,心已殇。
他们都是高手。
只有她是任人宰割的小羔羊。
“你说,本王是再断她一条腿呢,还是一只手?”槐树下,轩王长身玉立,话语不紧不慢。
“轩王喜欢,那么手脚都拿去吧!”风影薄唇轻启,声音冰凉。
“咔”一声,云依左手又被生生折断。
痛!云依咬住唇。
她痛的不是四肢,肉体的疼痛早已麻木……
爷爷拿性命换来的玉露是毒珠;她拿真心给风影,风影却恨她入骨……
这四月的春风真凉!
泪水、汗水、血水都顺着脸颊流下……
云依微微抬头--
有刀声。
这是风影要杀她灭口?!呵!
风影是东方轩身旁的禁卫吧?拿了玉露,还想保住身份?!
他刀如疾风,风若狂。
所有的寒光都向槐树下的轩王。
原来,他这是要弑主了!
淡黄色的槐花纷纷,满天花瓣,一地凄凉。
东方轩指间夹着花瓣,手腕轻扬。
顿时,那纷落的花瓣密密集集,幻着点点寒光。
电光火石之间,刀剑相撞。
风影身形急转,步伐趔趄。
他败了!
云依瞧着风影向她趔趄而来,月白色的靴踏上她的血,黑眸蕴藏着寒光--
“本该先杀你!”
然后轰然倒下……
那边槐树下,东方轩长身玉立,捧着的玉珠,如星璨。
云依缓缓地闭上眼……
假如--
假如人生能重来,她定不会在那人的身旁……
假如人生能重来,她一定选择对另一个人的生死袖手旁观……
假如人生可以重来,她会看好爷爷,不再让他踏入官场!
……
这是要死了么?
“依儿,依儿……”
有焦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那么真切又那么遥远
那么温暖又那么熟悉。
云依挣扎着,想抓住那一缕声音,那一道温暖……
她挥舞着双手。
浮浮沉沉,头痛欲裂。
抓住!一定要抓住了!云依对着自己嘶喊着。
“依儿,依儿快醒来!”
云依小手猛地一收,从梦魇中惊醒过来。
大汗淋漓。
“依儿!”话语温柔又夹着心疼。
云依缓缓地睁开眼。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锦被绣衾。
床旁守着一位貌美的年轻妇人。
她紧握着她的小手,美眸里泪花点点。
“娘!”
云依突然就很自然地,很流畅地叫出一声“娘”。
其实,她还不知道眼前这位女子是谁……
她又在哪里……
只是--
她觉得,她就是叫她娘的。
“依儿醒了?依儿醒了!”
妇人惊喜地一把抱住她的小身躯,泪水盈盈。
小身躯?
云依低头,她的确看到自己短短的胳膊,小小的手。
这模样儿也就五六岁吧?
“这……”
云依迷茫地抬头瞧--
那边角落里,青花底琉璃大花瓶,插着两朵盛开的荷花。
有象牙镂花小圆镜置在梳妆台上,隐隐约约倒映出她稚嫩的小脸盘。
太阳透过镂空的雕花窗桕,洒入细碎的阳光,而室内的壁上还挂着水晶碧玉灯很明亮。
这一切有些熟悉,又有些恍惚。
“小姐醒来了!小姐醒来了!”
“快快,盛水来,拿帕巾来!”
……
有仆妇端来水,有丫环递上帕巾。
美妇接过湿帕巾,细细地擦拭着她额头的冷汗。
“娘!我这是在哪儿?”
云依发现,自己说出的话也是稚嫩稚嫩的。
她真的还是小儿……
云依依稀记得已经年过十八,可以婚嫁。
那一天在向阳坡上,还有人对她山盟海誓……
“傻瓜,当然在自己家!”妇人纤手微戳云依的额头,泪中带笑。
云依拍拍隐隐作痛的额头,她努力地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美妇一见云依扶额,蹙眉,以为她又哪里不舒服了,刚刚松懈的心情,顿时又提起来。
“依儿,哪里还难受?告诉娘亲!”美妇紧张地道。
云依到底不愿眼前的娘亲为她担忧:“没……没有,就是做了个噩梦!”
她把云依往怀里紧了紧,美眸泪光点点。
“娘亲,依儿从梦里醒来了,没事了呢!”云依伸出小嫩手,拭了拭娘亲的眼角泪花,甜甜地笑着。
是的,只是梦一场!
现在梦已经醒了!
立在一旁眉开眼笑的仆妇推推一旁的丫环,低声道:“快,快去对少庄主说,小姐醒来了!”
丫环高高兴兴地应声出门。
“少夫人,小姐已经醒来了,你还是去歇歇吧!都两三天没合眼了!”仆妇劝慰道。
嗯,听说,她都昏睡了三天三夜了!
云依抬眉,美妇的眼眶红红的,肿肿的,眼里布着血丝!
“娘亲休息,依儿没事了!”
“依儿醒过来了?”
有男子掀着湘帘走进来,声音朗朗。
有人叫着庄主。
他莫约三十来岁,穿着宝蓝色暗紫纹云的锦衣,英俊潇洒。
“爹爹!”云依张开小手。
男子箭步上前,一把抱起云依,举到头顶。
云依头有些晕,但是,有娘亲和爹爹,到底是喜欢极了!
她咯咯地笑着。
“孩子刚醒来呢,莫惊着,莫吓着,莫着凉了!”
美妇虽然怨嗔,但,到底是温柔、贤淑的女子,即使是谴责,都是软绵绵的。
男子放下云依,揽过美妇,低低地说声:“芸柔,对不起!”
娘亲叫芸柔?
很好听的名字呢,爹爹望着娘亲的眼神温柔又缠绵。
想来爹爹也是极爱娘亲的!
只是娘亲推开爹爹,依然带着嗔怨。
爹爹又讨饶几下,便开始逗云依了。
“依儿都好了?”
“都好了!就是……就是依儿做一个梦,很长很长……那里没有娘亲,没有爹爹……”
娘亲搂着她,泪光点点,爹爹轻声安慰说,不怕!只是梦一场。
仆妇把壁上的水晶碧玉灯灭了,丫环把窗户打开。
整个屋子都是洒进的阳光。
真实中又带着细碎的朦胧……
或许真的只是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