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没有睡，听到她耳边转转咕哝，他的嘴角其实有些微扬，只是她没有发现，当后面她小手小心翼翼地摸上脸庞时，他才睁开了眼顺势抓住她的手，那一刻，有种错觉，仿佛他们就是在一起了很多年的老夫老妻，空气中的有种宁静的氛围，在秋天里就算没有开暖气，身上都是欣欣的，她在他臂弯里熟睡了一晚上。
忍俊不禁地，他躺上了床，就在她身侧，动作很轻，所以没有对她造成影响，他双手伸入床被里握住她的手，“流苏，我向你道歉。二十六年来我很少跟人服过软，一个是爷爷，他心脏不好，前年我把他气得住院差点抢救不过来，我在床头跟他保证以后绝对听他的话，只要他能活着命令我。一个是妈妈，四年前为了顾夏我几乎把整个家拆了，整整半年没回过家，那时候她想我想得整个人营养不良，半年时间瘦了近二十斤，看到她时我当时连话都说不出，我答应搬回家再也不离开她。”
“可是流苏，你是第三个，你想要分床睡或者让我睡客房都行，我们还没结婚就嚷嚷着离婚，你知道这有多伤人，至少我不能再拂了爷爷的意，我还想他多活几年。”
脸上轻轻痒痒的温度扰得她再睡不下去，眼睛仍是闭着的，嘴唇轻抿，睫毛泄露心事地颤着，他刚才进来时她就已经察觉，经历过这么多事后，一个人的夜里又如何睡得着。他在耳边叹气她听到了，他伸进衣被握住她的手她感觉到了，而，现在他对她说的话她也听到了。
然后，她听到自己轻轻的声音：“虽然我不认识那女孩子，可我不是她，你昨晚知道的对不对，正因为我不是她，你才敢对我肆无忌惮。”她声音又有了哭音，“叶流苏在你面前本就低贱不已，任你再恨那女孩子你也不会对她做出那种事，不然你不会在我咬你手时松开，而认出我后又强迫……”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肩膀已经颤得不已。
他的心动了一下，有些破碎的痛，她的声音很细，没有哭出声来，他清楚地听到了那声音带着哭。他将她揽入身怀，手摩擦她的发，“你恨我，是不是？”
她的泪水浸湿他的衬衫，任由他揽着，她吸吸鼻子，“不恨，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深，我自认没有深陷到那种地步。”
他手捏住她下巴，抬起，和她对视，“你不喜欢我？嗯？”
他现在的神情是，失望吗？听到她的答案感到不开心吗，什么时候他在意她喜不喜欢他的问题了？
“阿翼，那你呢，你喜欢我吗？”她低低地说，并不需要他的回答，清澈如水的眸子看着他，“阿翼对叶流苏是什么感情，叶流苏对阿翼就是什么感情。”
“你这个答案是模棱两可么？”他今晚格外有耐心地心平静和，“我明明听过一个小女人告诉我，她喜欢上我了，问我要怎么办。”
他还记得那夜的事，她以为不过是一夜温存的昙花一现，她眉宇舒展开，手摸上他的脸，“阿翼，那你会在意吗，一个卑贱女人的爱，一个愿意为了钱陪男人上床的女人的爱，一个为了钱甚至出卖婚姻的女人的爱，获得这份爱你是不是觉得咽不下又消化不了？“她笑得淡薄，”所以我决定为了不再让你难受，从今天开始我不喜欢你了呀，阿翼，我不喜欢你了。真的不喜欢了，我为这个决定感到欣喜若狂。“
他们对彼此的折磨就到此为止吧，若是没有爱以后双方做什么都不会造成各自的伤害，她不会再为他感到失落悲哀，她还是那个只爱自己的叶流苏。
终于，野兽被激怒。
杏连翼捏紧她的下巴，愠怒地低吼：“谁说我难受，我他妈从来没有说不准你喜欢我！你这样自作聪明个什么劲！”
他突然想只猛兽，将娇小的她困在怀里，她无措，他的手臂火热围在她腰身上，箍得她很紧，
心有些紧缩。他身上独有的气息火热地喷洒在她后颈，她被紧紧箍在怀，脸贴着他的胸膛。
杏连翼紧箍得她透不过气，声音在她的耳边暗烈低哑：“你是流苏，你爱杏连翼……”
他的嗓音很轻，低低地，她缩起了骨头在他怀里调整个舒服的姿势，那双手臂仍紧紧地箍着她，她动弹不得，隐隐约好像感觉到他的微颤。
他是受她的话影响了吗，他从来都不缺女人的，所有女人都争着喜欢她，少她一个不少，她只是不想再去淌那浑水，走上争相吃醋地不归路。
她怎么可以爱别人，她只能爱自己呀，缩在自己小小的骨头里，像只小刺猬一样，任谁都不能近她身，也不会伤害到她。
可是阿翼，我在你面前，已经拔光了所有的刺，你怎么看不见呢……
自从那晚两人半掏心半掏肺讲了一晚上的话后，流苏一连几天都没有见到杏连翼，眼见离婚礼的日期只有两天了，他却消声匿迹了般，杏夫人后来打过电话去公司，才知道他出差了，笑着骂偏挑这节骨眼出差，流苏也只是抿唇微笑，他出差了也好，两人都有空瑕好好想想以后他们在生活里各自的定位。
“你是流苏，你爱杏连翼。”
只是每每夜深人静时，他的话就不停在耳边回响，声音低沉暗哑，却如雷震耳，现在的她还太小，想不透，直到多年后的夜里，她才发现这是句举世无双的情话，泪流满面。
在杏宅一般想找事情做消遣时间都是件难事，杏夫人的乐趣就是在下厨，活儿轻也不用她帮忙，长辈们总有聊不完的工作家庭话题，她也插不进去，平时换作杏连翼在时，她只在一旁坐着不插话也不会尴尬，因为任何扫到她的话锋都会被他挡回去，现下她微微有些窘，毕竟是刚认识不久的人。
她在浴室梳洗了番，将头发束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已经是初冬了，她身上套着微微有些厚的橙黄色毛衣，长领，将白净的脖颈围得欣欣的，脸上仍然不施脂粉，她年轻底子好，皮肤就算不擦任何护肤霜，也白净剔透，努力扬起一丝笑，她走出了房间。
还没走下楼，就听一串风铃般的清脆笑声，是刘新凉的声音，她看过去，一旁还有杏亦南，两人聊得不亦乐乎。
远远看过去，杏亦南长得也颇为帅，浓眉薄唇，这两个倒是像足了杏连翼，却又是性格格外鲜明的兄弟，杏连翼比他要多些阳刚之气，可说是徘徊在男孩与男人间的男人。而杏亦南，十足的大男孩，笑起来爽朗开怀，杏连翼则从来不会这么笑，他笑得太深沉，像只腹黑的狐狸。
“流苏，你怎么站在那，快过来，我们一起聊天哈！”刘新凉看到了她，笑着用手招她。虽然二十二岁了，却像足了孩子，神情天真无邪。
微笑地走下楼梯，“好的呀。”已经几天没有说过什么话了，虽然年龄有些差距，但总得还算是同龄人，她心里还是挺愿意和他们在一起的。
刘新凉从座位上站起来，绕到流苏的位子上坐，亲热地搂过她的手臂，“流苏，我和亦南刚才正说到你呢，你就下来了，怎么没看见连翼哥？还没醒吗，都要中午了呢。”
杏连翼已经几天没回家了，她话里有股明知故问的因子，流苏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从她手臂抽出手，“他有事出差了，最近都不在家。”
“难怪这几天我都没看到他呢，原来是出差了啊……我还以为你们闹别扭呢，呵呵，我真是喜欢乱想，你别怪我多嘴哦。”刘新凉又再搂上了她的手，仿若孩儿般无邪。
流苏手臂上的伤还在结疤，不习惯被刘新凉这样搂搂抱抱的，胡乱蹭间有些疤粗糙的摩擦声，她拉了拉手想缩回来，“没事的。只是我今天穿多了，你放手好吗，有点热。”
听到她的话，刘新凉不旦没有放，反而将手缠更紧，像个耍赖的孩子般，“流苏，我挺喜欢你的，在这个家也就你一个年轻女孩子，你要是不陪我玩儿就没人陪我了，亦南一个大男人哪里懂女孩子家心思，所以你别嫌弃我好吗？”她嘟着嘴就像个可爱的女孩子，可是再怎么纯又有谁纯得过向小北，像张白纸般，她蹭着她，一拉一扯间毛衣磨到了手臂，她眉轻蹙，决意地将手缩回来，“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我手之前给汤水烫到，现在还没好，不能碰到伤口。”
刘新凉大惊，诧异万分，松开她之际又惊呼道：“怎么会给汤水烫到，严重吗？有没有定时擦药，要不然以后留下疤很不好的，女孩子的皮肤很重要，我帮你擦下药吧？”
她看起来很情急，不像当时杏连翼那般，相反他很镇定，只是给她擦药的时候，她能感觉到那只大掌在伤口上很小心翼翼，有些轻颤，看到的有时候总不是最真的吧，内心总是难以探索的，她敛眸谢绝刘新凉的好意，“翼当时有帮我擦药，现在结了疤不用擦药了，很快就能好。”
“连翼哥对你可真好，不过大男人应该地弄疼你吧，下次要是有什么你可以直接找我哦，比起男人我的手还算巧。”说的云淡风轻，但眉宇间却有令人不解的复杂神情。
“好……”流苏轻声答应，也没有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