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安回到家,不,回到“红颜”门口,拿出手机一看,已是晚上十一点半,路上已是行人绝迹,近处只有几个人家的阳台灯还留着,给晚归的路人,“红颜”靠近村口,路灯是从来都不关的,红颜生前便是如此做,她们也仿效。
童安从来没想过会这么顺利通过崔勇烨的测试,自她面试的时候便开始忐忑,青颜那关过得很顺利,顺利得连童安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巧舌如簧竟是上升到如此田地。当时想着是归功于艳儿找来的造假证件之人厉害,能以假乱真,瞒过目光如炬的青颜眼光。
也本以为今天定是有一个自作孽的永生深刻教训,抱着必死之心,只求别发现她的假学历假专业把她拉去坐牢便可,坐了牢,她便什么都做不了。毕竟青木家族不是她们这等小辈可以惹的,她早已想过要被赶出来,但想不到竟这般顺利,不费吹灰之力便签下了青铜时代正式员工的合约。
这一天过得像是在梦里一样不真实,从此以后她便是青铜时代里正式的员工,那是不少在人生或者就业上挣扎之人梦寐以求的工作。虽是服务业,但刚进去的工资堪比一个大公司里的部门主管,以后每年还会逐步上升,稳步增加,上升的幅度自然是说看表现和业绩。福利更别说,凡是法令条文规定的全部都有还有额外的青木家族律师团自己加上去的福利,童安签约的时候看到的满是钱,即便是数据,也让人看得两眼发光。
若是童安要走正道,她也是不愁未来的,一旦签了青铜时代的合同,虽说吃的是青春饭,但青铜时代的员工工作是相对稳定,一旦签了约便基本是注定在那里做,当然是员工们舍不得走。若是到了真不能出卖门面的年龄,会被解雇或自动辞职,两者的性质其实并没有差别,但有一笔可观的收入足以可以保证余生无忧,合同里都写着,让人看得知道自己的未来如何。这一生也似是就这样定了下来,任何变数,独独除了患病罢了,若非如此,便是青铜时代倒闭。
童安嘴角扯起一抹嘲笑,若是要青木家族的青铜时代这么大的连锁娱乐城倒闭谈何容易?怕是她即便是死了几百年也是不可能的罢?在这样月色如水的夏夜想象这些简直形同做梦。
站在门边,还不想进去,思绪不由转换,最近童安喜欢看些关于哲学的书籍,也留了一本红颜的佛学研究笔记,每当心慌抑或遇到不顺心之事便看,看着便觉有了依托,人也开始变平静。此刻,她不由想了,自己的一生到底要为了什么而活?活了二十几年,除了照顾那二十几个无家可归的孤儿,为他们奔波挣钱,她才发觉自己原来并没为以后打算过。
而红颜若是学佛学看清了这个世间为何死前还会有那番恶狠狠的话?这个世间连死人都无法放开何况是活着的人?执着不过是为心下那份念想罢?若是连念想都没了,活着的意义为何?
若说人都是自私的,这话未免武断,但人也是该把自己列入努力的计划里吧?若非如此,活着有什么意义?我们生来其实不是为了他人。
想到此处,她竟听到了自行车的铃铛声,自不远处路口传来,在十一点多的午夜显得甚是诡异,但童安已然知道骑自行车的他们是谁。
铃铛的声音过后十几秒,三轮车便经过“红颜”,果然是他们——早上卖菜晚间卖豆腐花的一对憨厚夫妻俩见阳台昏黄灯光下是童安,在黑暗中咧嘴笑了,童安只看到他们白皙如玉的牙齿,一般皮肤黑的人都有一副好看的牙齿,童安也自灯光下笑了,一直目送他们经过。
整个过程不发一语,却已道出千万。
看着他们背影,丈夫把持车头,妻子坐于后面,手按着装豆腐花的大铁罐,很幸福的往家里的路骑去,脸上虽有疲累神色,生活也颇为艰苦,但童安在他们脸上看到了幸福模样,她从来都羡慕这种平凡的幸福。
在这一刻,她竟开始犹豫,若是不为红颜的事,在青铜时代做十几二十年也无妨,到青春不再遭遇辞退或是自己主动辞职,领一笔可观的养老金,嫁个平凡的男人,有两个淘气小孩,觉得生活没趣了就跟—老伴商量去卖豆腐花,一块钱一碗,不求卖出富贵,只求生活有味而已。
但她知道这终究是空想,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和任务,是容不得她任性的,何况答应过的事情是必定要做到,才不枉红颜一片苦心孤诣的信任与栽培。她知道自己是注定了不能过平常生活的人,因为红颜说过,她们本就是不凡,她们来这世间是为祸害而生。
想到此处便叹了口气,嘴角扯起一抹自嘲的笑,推门而进,她们四人的呼吸均匀传进耳畔,童安微微一笑,深觉幸福,也就不再多想其他。
往着来路一直走便可,这是她的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