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户楼”离刚刚叶相语出来的胭脂铺的后门本来就不远,也就隔了三条街的距离,叶相语在路上并不左顾右盼,没有丝毫逗留,所以,也不过是一刻钟的功夫便到了。
真不愧是整个汴安城最高的楼,虽说是五层,但是仅仅是第一层就有普通楼房的两层高,往上四层的每一层大概都有四米还要高一点,所以,粗略算来,这“万户楼”最少竟也有二十七八米之高。听着高,在远处看着也甚是高耸,但是却都没有站在楼前来的震撼。
整个“万户楼”飞檐翘脚,又有青铜铎挂在每一层的屋檐檐角下,微风轻过时,铎舌撞击青铜面,发出清脆的“叮叮当当”的声音,清脆悦耳,高处的离得远了,又有一些缥缈虚无的感觉,让人感觉如梦似幻。
叶相语在“万户楼”前稍一踟蹰,便迈步跨了进去。
“万户楼”大堂中只靠墙放了一排桌椅板凳,每张桌子后都有一个人,而中间却空荡荡的,只有一个高台,又有轻浅的淡青的幔帐一直从楼上垂下来,隔了人的视线,竟添了一丝旖旎的朦胧感,不像是打听消息的地方,倒像是二八年华,未嫁女子的闺阁绣楼。
叶相语微微顿了一下脚步,待看清了墙上写的字后向左边的人走去。那里写着“人”。
晏泓坐在三楼的房间里,隔了珠帘幔帐向下看去,旁边站着刚刚回完情况的晏五,挥了挥手,晏五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看不出来,还是个机敏的,晏五跟踪的这样的小心还是被发现了,若不是晏五反应还算快,怕是今天就要领罚了吧。
晏泓执了酒杯把玩着,下巴支在手臂上,靠着打开的窗户轻轻的笑了起来。
母亲是林薇,看样子,应该是秦国叶荣的女儿了,真是没想到。
一旁的慕清溪轻笑出生,吩咐一旁的小厮:“去,把下面那位姑娘请上来。”
晏泓瞥了他一眼,倒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神淡淡的,看的人心里发怵。
不过慕清溪偏偏不怕他,这人有时候色厉内荏,只要不触到他的逆鳞,你就是把他翻来覆去的折腾个遍,他都任由你摆弄,所以,在有分寸的情况下,慕清溪一向是不怕他的,况且,慕清溪一向又都是个有分寸的人,偶尔任性一回,晏泓也都由着他。
叶相语抬头看了看三楼。轻扬的帐幔抖动如水,在眼前晃荡不休,一层一层的隔断了视线。叶相语看不到那里有什么人,男女,或者,是敌是友。只是身旁站着的小厮垂首而立,安安静静的等着她。
“叶姑娘,我家主人楼上请!”
主人?叶相语想到了在路上跟踪自己的人,应该也是这个“主人”派去的吧!自己从未出过秦国,也不认识什么魏国的人,能让这个在魏国有权有势的人这样大费周章的,叶相语忽然有一种前路漫漫,吉凶难料的感觉。况且,如果这个所谓的“主人”是这“万户楼”的楼主的话,他来请自己,自己岂有不去之理,不然的话,自己这事不知道还能不能办成。
叶相语无奈的笑笑,示意小厮在前面带路。
路上叶相语也想了一遍,确认自己并没有什么仇家或者魏国的故人,所以并不能想明白会是谁“请”自己,既然想不明白,叶相语干脆也就不想了,反正等到见了面,就算自己不认识,他应该也会自报一下家门吧。
小厮把叶相语引到晏泓和慕清溪所在的房间,看到晏泓,叶相语确实吃了一惊,没想到竟然是他,那个在城外骑马的将军。
最初的吃惊过后,叶相语礼貌的行了一礼:“原来是……”
她不知道晏泓的姓名,又不知他的职位,也不知道是该唤他将军还是该叫他公子,所以话就顿了一下。
晏泓起身轻笑道:“在下晏临渊,昨日让姑娘受惊了,不知姑娘可是无碍了?”
只有名字没有职位,叶相语也就只答:“已经无碍,谢公子关心。”
叶相语答的淡淡的,甚至,细听的话,还有淡淡的戒备和疏离,晏泓微微皱了皱眉头,几不可闻,但很快又松开,他虽不是不善于交谈之人,但是叶相语的态度实在是让他不悦,一时竟也不想说些什么,说到底,这叶相语也不是他请上来的,两个人就都不说话。
慕清溪趴在一旁的桌子上有些忍俊不禁,没想到晏泓也会发脾气使小性子闹别扭。
不过好笑归好笑,自己还是不能见死不救的,不然,到最后死的是谁恐怕就不好说了。
慕清溪从位子站起来:“叶姑娘你好,我叫慕清溪,叶姑娘别站着了,请坐吧!”
叶相语点头颔首,以示谢意:“谢慕公子。”
一旁的晏泓也点点头,算是请叶相语入座。
待三人坐好,慕清溪软骨病一样的要靠在晏泓的肩膀上,晏泓看都不看,直接用手推开他。慕清溪不满的看看他,不甘心的又靠了上去,晏泓用手抵着他的头不让他过来。
慕清溪不满的撒娇:“为什么不让我靠,明明刚刚还让我靠着的,我不要趴桌子上,不舒服!”
叶相语虽然心中仍有戒备,也知道这样很不礼貌,可是还是忍不住低了头浅浅的勾了勾唇角。随即用手掩了,抬起头来,又是一副大家闺秀的矜持模样。
晏泓把慕清溪的脑袋按到桌子上,竟觉得有些不安,解释什么似的,咳嗽了一声:“让叶姑娘见笑了,他就是喜欢粘人。”
“谁说的?”慕清溪反驳,趴在桌子上有些哀怨“我就是喜欢黏你,别人想让我粘我还不粘呢!哼~”然后撇过头去,一副“我生气了”的样子。
叶相语用手帕遮了遮嘴角,虽然慕清溪看上去可爱的紧,但是,这却不是她能说的话,只是道:“不知道晏公子有何事相寻?”
晏泓没想到叶相语并不接他的话,一时倒是有些诧异。叶相语并没有顺着自己的思路走。
一旁趴着的慕清溪“哼”了一声。晏泓把他从桌子上提溜起来:“叶姑娘,慕四医术还行,若是姑娘不嫌弃,就让他给姑娘把一下脉吧,也好让在下放心。”
总是在这个事情上揪着不放,叶相语心中又暗暗戒备起来,神色淡淡的:“我真没事,公子不必劳心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说着,就要站起来。
晏泓忙伸手要拦了。叶相语见晏泓的手伸过来,有些惊慌的向旁边退了一大步,手扶着椅子背一脸的戒备,心里暗暗恼恨自己,自己的戒心怎么就这么低呢,别人一请就来,就算是自己不能得罪,也不能连一点戒备之心都没有,还跟两个素不相识的男子说这么长时间的话,如果让娘知道了,自己定是少不了一顿责罚。可是自己要找爹和哥哥,除了这里就没有地方可以找了。不由心下又悔,又不甘。脸上的神色越发的难看了起来。
慕清溪也被晏泓的举动吓了一跳。暗中瞪了晏泓一眼,忙自己站直了,暗恼晏泓怎么跟个毛头小子一样,这样莽撞,只得出来打圆场:“叶姑娘莫怕,临渊就是担心姑娘,没说清楚,让姑娘误会了,吓着姑娘了吧?”
晏泓也暗暗恼恨自己,怎么这样莽撞不知轻重,看了一眼慕清溪,又看到他瞪自己,不由脸色绷的更紧了:“叶姑娘受惊了,晏某只是有些担心姑娘,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叶相语不置可否,只是问:“是不是我让他把了脉,确定没有事了,就可以走了。”
晏泓点点头。
叶相语一语不发的在椅子上坐下来,伸出左臂,却将衣服遮的严严的,并不把手腕露出来。
慕清溪看了看晏泓,又看看叶相语遮得严严实实的手臂,一时只觉又好笑又无奈,只得坐下,隔了层层的衣料给叶相语把脉。晏泓此时反应过来,惊觉自己刚刚的失礼,再看叶相语的表情,一时也不知要说什么,感觉无论自己说什么好像都是错的,只得老老实实的坐在旁边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