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的天气一直都很好,就算现在已经是秋末了,太阳依旧是热烈的刺眼,叶相语便在廊下躺了,脸遮在长廊的阴影下,身子晒着温暖的太阳光,睡得昏昏沉沉的,晏泓来了,也毫无知觉。莲玉看到了,要行礼,晏泓伸手制止了,挥了挥手,院子里的人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晏泓看叶相语睡得毫无防备的脸,不自觉的皱了皱眉,随即又笑了起来,嘴角上翘,眼睛微微眯起来,比天空中的太阳还要耀眼。
妖孽!
叶相语在心中嘀咕了一句,没有睁开眼睛,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就算白天很温暖,到了此时空气中也有了丝丝的凉意,叶相语拽了拽身上盖着的薄薄的毯子。院子里传来晏泓的声音:“醒了就别睡了,要用晚膳了,吃过晚膳再睡。”
叶相语抱着毯子坐起来:“你还没有走。”
晏泓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看书,神色悠哉,说话时也没有抬起头,听到叶相语问他,倒是有些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叶姑娘,这里,是我的别苑。”
叶相语从躺椅上起来,离开温暖的毯子,空气中的清冷让她不自主的更加清醒起来:“也是,毕竟这是你的别苑。不过,现在这里是我在住,就算你是主人,既然‘请’别人住到你家了,那你这做主人的是不是也应该尊重一下客人。”这话说的不咸不淡,语气平和的让人几乎感觉不到丝毫的情感。
叶相语把书从晏泓的手中抽走,翻了翻,又看了看书名:“我以为你只会看兵书,没想到还看史书。”语气微微有些变化,说不出来是感慨还是嘲讽。
晏泓把书从叶相语手中拿过来,面色没有丝毫变化:“史书兵书又有什么区别,端看看书的人罢了。”
叶相语看了他一眼,又瞥了一眼书:“太史公的书,很好。”
晏泓笑起来:“你也喜欢?明日我让人给你收拾个书房出来。”
“不必。”叶相语淡淡道:“不是要用晚膳了吗?”
晏泓放下书,喊了一声莲玉,莲玉立刻带着人端了饭菜上来,晏泓指了指屋内,又对叶相语道:“天色暗了,我们在屋内用膳吧。”
叶相语并不起身:“你要和我一起吃?”
晏泓看着叶相语:“不可以吗?”
叶相语皱了皱眉头,咬了一下下唇:“我还未嫁。”
拒绝的意思很是明显,晏泓却满不在乎,回了她一句:“我还未娶。”
或许是叶相语的错觉,她竟觉得晏泓语气有些戏谑的意味,不知怎的,感觉脸上有些发热。或许真的是在嘲笑她,因为天下人人都知道,秦人豪放,礼法并不严谨,所以秦人并没有魏梁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规定,刚刚叶相语那样说明明是借口,晏泓不仅不觉尴尬,反倒调侃起叶相语来了,倒让叶相语红了脸颊。好在天色已暗,即使红了脸也应该是看不清楚的。叶相语安慰自己,长长的出了口气:“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晏泓笑了起来,声音低低沉沉,说不出的好听,叶相语起身要走,晏泓忙跟着起身:“我和你说笑呢,你别生气,你先用膳吧,我明日再来找你。”
叶相语并不理他,转身就向屋里走去,背影有些恨恨的,像是恼羞成怒,又像是单纯的羞涩,晏泓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内,感觉自己脸上也有些热,摇摇头,长出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小院。
莲玉站在桌前,叶相语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她睡了一下午,肚子里面早已空空如也,实在是饿的不行,可是一想起刚刚晏泓的调笑,就觉得满桌的饭菜也勾不起她的食欲了,只好对莲玉摆了摆手:“撤了吧!”然后耷拉着脑袋走到床边。
莲玉命人将饭菜都撤了下去,问相叶相语:“可是饭菜不合胃口?小姐想吃什么,奴婢这就命人去做。”
叶相语摇了摇头,她没什么想吃的,想起来晏泓她就不饿了,可是刚刚睡醒,她实在是睡不着。就坐在那里跟莲玉聊天:“莲玉,你跟着你家主人多久了?”
“回小姐的话,莲玉是家生子,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在府上。到如今已经十五年。”
“哦?那你是什么时候来的这个别苑?”
“奴婢是三天前来的,世子让奴婢专门来伺候小姐。”莲玉说的郑重,答得一丝不苟。
“那你之前在府上是做什么的?”
“奴婢之前在府上负责世子的日常饮食。”
负责饮食?这么重要?没想到这晏泓倒是挺重视的。叶相语又暗自笑了一下,也是,人命关天,当然要重视,这可是关系到他心爱之人的性命啊!
算了,叶相语感觉有些累,挥挥手让莲玉退了下去,自己一个人坐在床沿,心里思潮起伏不定。
自己,是什么时候发现晏临渊就是晏泓的呢?是在“万户楼”他一再让慕清溪给自己诊脉?是刚刚在别苑中醒来时?还是在自己昏睡的过程中迷迷糊糊听到人声的时候?
那时候,自己听到了什么?
“……时间……要等……”
“……为了玉儿……不惜一切代价……”
“……到盛京……三天……尽全力……”
“……找……心愿……补偿……”
那时她被药物控制,整个人都昏沉的不行,脑袋里根本就无法思考,即便是听到了,应该也是没有感觉的,当时也只是觉得耳边有些吵,不过她很快就失去意识,所以,应当不是那个时候吧!当时,莲玉称他“世子”那,这么说,就应该是醒来时了。
罢了罢了,不想了,反正自己都已经确定了,再想这么多也是无益,不论过程是怎样的,现在结果都是如此了,她现在的任务不是回忆过去,而是好好想想以后,以后她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在这别苑中被人当成别人的一味药养起来,等到药性够了,就捣鼓捣鼓给别人下了锅,咕嘟咕嘟煮滚了,给别人喝了?
叶相语想想觉得有点不寒而栗,又觉得自己想的有点多了,有点好笑。自己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也不想刚刚晏泓带给她的不愉快了,才觉得肚子里空落落的饿的难受,遂唤了莲玉,上了饭菜,用过晚膳,卸了钗环锦绣,素面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