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我睡得很不安宁。
一会儿梦到小时候的零星片段，一会儿梦到地府赦令的天师同僚和地府阴差，一会儿又梦到萧家，混在一起，十分凌乱。
但无一例外都是让人烦躁的东西。
想睁眼，却怎么也睁不开。
想动，更是动弹不得。
这种状况有点像鬼压床，却又有哪里不对。
我拧眉，拧不动，只得不住在心里念咒，却毫无用处。
便努力将舌尖伸到齿间，想借舌尖血的威力脱困，眉间却突地一凉，那梦境也像大雾遇到太阳似的，猛然散去，我也终于得以解脱。
一睁眼，就见芈聿宸正看向我的眼睛，眸色幽幽，微弱的天色下，透着邪魅妖异的光芒，无端端又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叫人又是慌乱又是沉迷。
我回过神，正要说话，却见芈聿宸一只手指已经竖在了唇前，轻声说：“别说话，有声音。”
闻言，我登时咽下了所有话。
竖起耳朵细听，却没听见任何响动。
但既然老蛇说有，自然不会假，所以我按捺下了所有不耐。
约莫过了一两分钟，我终于听到了声音。
乍一听，是一阵悉悉率率的声音，随着时间的流逝，再听，却成了砸吧砸吧吃东西声音。
我小心往床边挪了挪，凑到芈聿宸耳边小声道：“我先前听过类似的声音，是老太太的猫在吃东西。”
芈聿宸不答，细长的眼微微一侧，正好瞧着我，瞳孔幽幽，不辩喜怒。
视线往下一移，立即就见他挺拔的鼻梁和薄粉的唇，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离他委实太近。
我下意识缩回身子，想想这动作太明显也太猥琐，不由清了清嗓子：“那个，虽说当时是看到老太太那猫吃东西，我还是觉得怪怪的，要不咱们去看看吧。”
说到最后，我已经从床上下来，颇有点落荒而逃的味道。
身后没有回声，我松了口气，正要拿法器，冷不防身后传来一声轻呵：“你倒惯会装模作样。”
一句话登时就让我僵在原地。
我撇嘴：“说的什么话，姐最纯良率真了好么！”
说完就若无其事般地抽了手电和符纸，随后起身拍拍衣角，往房门去了。
等到芈聿宸看不到的地方，已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脸也皱成了苦瓜。
当面被戳穿，好特么丢脸！
这一刻，我不由深深怀疑，老东西这么喜欢看我出丑，是不是还记挂着我那说他智商低的眼神？
小气！
我咬唇，愤愤握了握拳头。
打不过，忍！
收回思绪放回那声音上，听着听着，倒真是越听越觉怪异。
再度回想老太太那黑猫，以及先前闻到的那股若有若无的尸油味，我皱起了眉，再往前走，已不是为了躲尴尬，而是真的想去看看了。
为防意外，我选择了摸黑夜行。
芈聿宸跟在我后面，多个帮手，也让我心里定了定。
顺着声音往前走，随着距离的接近，那砸吧砸吧的声音越发清晰，可以断定，那怪声还是从老太太房里传出来的。
小心翼翼地摸到地儿，我抬手，轻轻往我先前贴了五雷咒符的地方摸去。
却是空空如也，还闻到点糊糊的焦味。
脚尖往地上轻碾，有纸张被烧过后的碎屑微末声。
我皱眉，小心往门把手上一摸一拧，发现可以从外面直接打开，听了下里面毫无停顿的砸吧声，犹豫了下，还是开了门。
没等我打开手电看里面状况，一阵死老鼠般的恶臭便传了出来，直入鼻腔，呛得我差点没吐。
腰却是猛地被身后伸来的一只手揽过，带着我往左一侧。
与此同时，我听到我原先站着的地方猛地传来“嘭”的一声，一扭头，登时就见一双绿油油的眼睛。
看眼睛还是老太太那猫。
可是开门的时候我压根就没见里面有猫在啊，也不知它是从哪儿窜出来的！
要知道，猫眼在黑的地方是会发光的！
而且，这猫蹦跶出来了，房间里吃东西的声音还在啊！
我睁大眼往里看去，只隐约看到一个身影。
没等看清，老太太这猫就两爪往前一弯，猛地往我这儿窜来！
腰间那手再度使力，带着我避开黑猫，顺势踹了把猫身。
一声沉闷的肉体砸下声响起之后，猫眼亮起的地方已经变成了走廊墙边，晃动几下，缩回原处，还有低沉的“喵喵”声传来，显然是那猫被摔得太狠，一时爬不起来了。
我瞅了眼那猫，想着有芈聿宸在它也翻不出什么风浪，索性没再管它，转而打开手电，往那依旧传来砸吧声的地方照去。
和我想的一样，那隐隐约约的身影正是老太，也正是在吃着东西。
我没想到的是，那臭味传来，不是因为老太太房里被拖进了只死老鼠，而是因为老太太倒捧着个不知什么动物的半腐头颅，以手为勺，挖着里面的东西吃！
那砸吧砸吧的声音，正是她吃那东西发出来的！
我胃里登时一阵翻滚，涌起酸意来。
这场景已经够恶心了，偏那老太太见我发现她，不但没躲，还将她手上那白白绿绿的东西往衣服上一抹，紧接着就捧着那头往我这儿一伸，滋滋有味地舔了下还有残留物的唇，双眼发光，满是期待地问道：“小姑娘，来点吗？”
随着她这动作，手电光下，那半腐头颅直接呈现在我眼前。
翻白发绿的腐肉，钻来钻去的白蛆，烂了半边的鼻子，将掉未掉的眼睛。
呕……
我终于忍耐不住，低头干呕起来。
脑子却没停下运作，等好上一些便抬头将心底疑惑全盘问出：“之前也是你在吃这东西？那之前我来的时候你把东西藏哪里了？为什么我一点蛛丝马迹都没发现？”
老太却没回话，一双泛光的眼直勾勾地瞧着我，将那脑袋收回，一边挖着吃了口，意犹未尽地舔舔唇，一边阴测测说：“天师常和鬼打交道，身上沾着阴气，活着开颅，一定更好吃……”
我登时脑补出那画面，不由头皮发麻，打了个寒颤。
但同时我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没等抓住，老太就猛地扔开那半腐脑袋，狞笑着往我这边扑来，那敏捷的速度，完全不像一个行木将朽的老人！
一经交手，更是震得我虎口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