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云居寺就得从白鹿岩经过,白鹿岩下便是齐朝到西凉的必经之路。
事实上,昨天白天文翊手下四大侍卫的明风和朗风便已经到了平清镇,并找到了杜小胖所说的马贩子,也问到了卖马的是个三四十岁大胡子壮年男人,看着痞气很浓不像是安分守己的农人,常在平清镇行走的马贩子也是第一次在平清镇见得此人。
马贩子还说,那大胡子并非独自一人,听他骂骂咧咧的意思还有个同伴,不过那同伴好像有什么事情很着急连夜策马回了益县,弄得他身上没了盘缠不得不卖掉代步的马匹。在银子的作用下,马贩子还附送了一个他最大的疑点:大胡子自称代步的马匹根本就不像是他的,倒像是临时从哪偷的似的。
木生擅作画,文翊传讯让他今天来平清镇继续从马贩子手中查探消息。而他便以游山玩水之名沿着平清镇到白鹿岩的道路缓缓走了一遭,想要找到更多的线索。
文翊是个很会调剂心情的人,常衙役在他看来就是一个没什么心机笨得单蠢的小少年,是无聊生活中难得一遇的好调剂品。就像今日,明知道常衙役的最爱还是特别任性地带着他往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岭走。一路上吟诗作对看常衙役精彩纷呈的脸色好不自在。
吟诵完云居寺的诗句,文翊折扇一指往白鹿山深处的青山,又开始了:“人间三十六洞天,万古灵秀寻岩泉;难得此行有此机缘,不若再往前走看能否寻得岩泉一眼。”
常衙役小脸本就黑,这下子更像是锅底,小小的唇紧紧抿着,声音硬邦邦像是石头,“刚才在云居寺人家的警告你听不懂吗?再往前走军营里的人可要请你去坐坐了,你去不打紧,我才不想去丢脸呢!”
常衙役觉得自己脾气快被这书呆子给耗干净了,不管不顾就转身指着不远处个一个斜斜的草坪:“酸书呆,你看草坪那边脚印凌乱还有车辙印,肯定很多人在那边野炊过,左右还得等金生,咱们过去看看呗。”
文翊顺着常衙役手指看过去,除了生长旺盛达人小腿的草坪外,隐隐还能看见草坪另一面斜坡不远处就是茂密的山林。那草坪郁郁葱葱起初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倒是经过常衙役指点后能看出许多地方的野草有过踩踏的痕迹,不过因为白鹿山下气候适宜生长,踩踏后的野草又疯长了出来,不细心的人根本就发现不了其中端倪。
这一路上,文翊本就一直在找是否有贡银车队经过的痕迹,然而一无所获。现下常衙役根本没管他答不答应,人已经快到了斜坡顶,还发出了一声愉快的惊呼,他也只能无奈摇头一笑快步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斜坡,发现另外一边竟然别有洞天,不但有茂密的树林,树林前还有一条不小的溪流从山林中蜿蜒流向远方。
“这儿竟然有个回水坳,肯定有鱼。”常衙役脑海中叮的一声出现了野外明火烤鱼的场景,口腔迅速分泌唾液,欢呼一声快步冲向了水边。
“啧啧。”文翊盯着他背影,继续摇着折扇姿态优雅前行。
“真是个野餐圣地啊。”
文翊慢条斯理来到水边上一块空地时,常衙役已经手脚麻利地收集了岸边几个石头搭了个简易灶台,就等金生驾着马车来汇合。末了开始喋喋不休的抱怨:“真是的,这么好的地方。你们用过了倒是给后来人多留些方便啊,这荒郊野外的难不成别人还占了地方不让不成。烧过的柴火扔掉了不说,石头搭的灶台都扔得七七八八,咦,水里面好像还有个破锅?要不要这么浪费啊……”
常衙役抱怨一样,文翊脸色便沉一分,当看到水里那倒扣的破铁锅时他已是几步涉水而过,伸手将锅给捞了起来。
“这口锅还真大,熬汤都够二三十人分量了。”常衙役先是叹了一声铁锅大小,随即才发现文翊裤腿了湿了半截,鞋袜肯定也全湿了,后知后觉拎着人往上一拉,“你是笨蛋吗?一口破锅有什么稀罕的。”
文翊思绪还停留在锅的大小用途上,闻言倒是很快回神,冲着常衙役灿烂一笑,“愚兄深觉对不住阿乐,这不是着急想让阿乐早些吃上热饭食嘛。”
常衙役向来心粗也因此闪了闪神,推了文翊一把,“你把锅捞上来能有什么煮的啊,快去那边坐下,我去林子里看看能不能抓到野鸡野兔什么的,真是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文翊心中有事,在常衙役推搡下坐到了石块上,无意识嘀咕了句:“也不知道这锅是什么时候落在这里的。”
声音虽小,常衙役倒是听个清楚,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什么时候又怎样,还奢望人家在这咱们能蹭着吃点啊。不过,咱们要是早个一个月左右来或许刚刚赶上这场热闹。”
“一个月?阿乐怎会如此笃定。”文翊心中暗惊,手落在鞋袜绑带上迟迟未动。
“刚才我们来的时候我就看到草坪上有人踩过的痕迹,根据野草的生长规律来看不会太久也不会是最近这些天。这河滩上几块石头的烧灼痕迹、还有这铁锅上的锈痕,不都说明了这些人野餐的时间么。咦,一说起这个我就有些奇怪了,那边草坪上明明有人、有马、有车辙进来的印子,怎么没出去的呢?”
常衙役的话有些像是自言自语,落在文翊耳中却是如同醍醐灌顶,没想到此次为了好玩才带着常衙役,他却给了自己如此大的惊喜。不行,他得立刻召出隐在暗处的侍卫再确定些事情。
念及此,他抬眼看向常衙役,“阿乐是要在此看愚兄裸足还是去林中抓野物?”
常衙役见文翊弯腰解袜子,身为女子的自觉性终于上来了一点,一跺脚,“谁要看你的裸足啊!”背过身子就往林子跑。
刚刚踏足林子边缘,常衙役便停下了脚步,随着林中微风拂过,本该清新的空气中带着一股淡淡的臭味,这种臭味有些像是老鼠死了几天没被发现似的。皱了皱小鼻子,常衙役没能抵住好奇心,捡了根手臂粗的树枝循着那味道前行了几步。
突然,前面几声怪响,迎面有东西撞了过来,吓得她惊叫一声挥手去挡,只觉木棍上一股大力撞得她差点跌倒,身侧传来一声动物惨嚎。
常衙役心中一惊,下意识跳了一步离着惨嚎声远一点,这才看清竟然是一直灰黑色像狗又不像狗的丑陋东西,正用它那绿油油的眼神紧盯着常衙役。
“啊呜……”
林中陆续传来怪叫声,听着好似在撕咬着什么。那怪狗估计是被常衙役第一击狠的给打疼了,盯着常衙役看了一会儿后并没立刻扑上来,反倒是伸脖子跟着怪叫了几声。
难道是在召唤同伴?常衙役虽然没怎么出来长见识,但家里有常大宽时不时讲出门的见闻,又有方柔许许多多闻所未闻的怪故事熏陶,她一点都不愚笨。判断之后果断出手,挥棒击向对面怪狗;她快,那狗动作也不慢,跳跃起来躲开了这一击,可躲过了头没躲过屁/股,又被重重打了一记,惨嚎一声在地上滚了一圈,挣扎着站起来,眼神更见凶残。
怪叫声中,林中陆陆续续又出现了四五只这般模样的怪狗,其中一只嘴上还沾着一团血糊糊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血肉,铺天盖地的恶臭差点没让常衙役当场吐出来。
“走开!”挥动着木棍,常衙役心中开始害怕,这些东西又丑又臭,难以想象被它们围攻会有什么后果。
怎么办!往外跑?不行,酸书呆在外面呢。
往后退了一步,常衙役的退路被一棵足有水桶粗的大树阻住了。不过,常衙役摸到了树木大小倒是一喜,只要在这群怪狗扑上来之前爬到树上去不就躲过了一劫么。
重新围上来的怪狗被她挥动木棍再次逼退,趁着这短暂的间歇,她转身手脚并用往树上攀去。
怪狗群见状纷纷扑了过来,好在爱笑的人运气都不错,常衙役顺利地攀上了那棵树,回头看汇集树下怪叫跳跃的怪狗心中一阵畅快,刚刚那死里逃生的窘迫都给忘到了一边,“哼哼,你们倒是长翅膀飞啊!”
下一刻,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
“阿乐,你在哪?”
酸书呆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