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当天中午,妈妈做了一桌子菜,全是我喜欢吃的,姐姐也没有约客户,三个人围坐在客厅饭桌旁,帮我过生日。
妈妈举起酒杯,杯里的葡萄酒是夏天的时候妈妈和邻居一起去葡萄园摘的葡萄,自己亲手酿的,酒的度数不是很高,喝下去,如饮料般甜,沁人心脾。
“念念,又长大了一岁哦。”妈妈说。
“嗯,又长大了一岁,一定更加孝顺妈妈。”我凑近妈妈,在她脸上留下一吻:“谢谢妈妈。”
妈妈揉了揉我的头发,宠溺地说:“傻孩子。”
“念念,有什么生日愿望?”姐姐说。
“我只希望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永远像现在这样不分离,永远这么快乐。”
“好!”姐姐又举起杯说:“再碰一下,祝妈妈养育我们的妈妈永远这么年轻漂亮。”
“妈妈可不想当千年老妖。”妈妈笑着说,喝了酒的她,脸色泛红。
这顿饭,我喝了好几杯酒,虽然酒的度数不高,我却仍感觉世界天旋地转了。半醉半醒间,一个陌生号码打进电话,我看了半晌,才接起来,没待我说话,只听到一个干净爽朗的男声传过来:
“生日快乐!”
“谢谢。”我又问:“你是谁啊?”
那边却没了声音,却听见门外的敲门声,姐姐去开了门,徐兴荣手里提着一个大蛋糕进来了,我仍在问电话那端的人:
“你是谁啊?”
电话挂断了,我有些不清醒,也就懒得去理会。
“兴荣,吃饭没有?”妈妈接过徐兴荣手里的蛋糕问他。
“阿姨,我就是过来蹭饭的,念念过生日,怎么能少得了我啊。”徐兴荣自我感觉良好,这几年,我的生日,他从来没有缺过席,全然把自己当我家里人了。
“就多了一个你!”我又在餐桌前坐下,他一来,我免不了跟他瞎侃。
妈妈帮他拿了碗筷,我们也才吃了一半,他毫不拘束,端起饭扒了两口,饿虎扑食般:
“好久没吃过阿姨做的饭了,还是这么香!”也不知道他这话是奉承还是发自内心,妈妈却是听得满脸笑意。
“没事就多来嘛。”妈妈慈爱地看着他,她从来是喜欢他的,他来我家来得多,有时候碰上家里电器什么的坏了,他也不厌其烦地帮着修,妈妈看在眼里,乐在心里,早就把他当半个儿子看待了。
“念念会嫌弃我的。”他却与妈妈半真半假地撒起娇来,我瞟他一眼:
“吃你的饭就好了,话那么多,小心噎着你。”
此时,姐姐吃完饭,又准备回楼上化妆了,妈妈问她:
“思思,你下午要出去吗?”
“对啊,约了人。”
我逮着机会,凑过去八卦:“不是没约客户吗?怎么又说约了人,老实招来,是不是男朋友?”
妈妈转身去了厨房,姐姐在我耳边轻声说:
“他约我看电影,等会过来接我,别跟妈妈说,我不想让妈妈这么早就见到他。”
“让我见见好不好,我也看看我未来姐夫长什么样,对不对得起观众啊!”
“好!”姐姐答应了,我才放手让她去化妆,女为悦已者容,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这个城市,说大就大,大到我在咖啡馆守半个月也碰不上一见钟情的杨浩。说小又很小,好几百万人中,姐姐约会的对象不是其他任何人,偏偏就是他。
姐姐拉着我去见她的男朋友,我站在离他五米远处,看清他的样子,便愣住了。为什么会是他,为什么?
妈妈突然在后面叫姐姐,姐姐返回去,幸好,幸好有这几分钟她不在场的时间。
“你们?是姐妹?”杨浩一脸惊讶地问我。
我不得不迅速整理思绪说:“是的,亲姐妹,不过,我希望你不要跟我姐说我们之前在咖啡馆碰到的事情。”
杨浩疑惑地看着我说:“为什么?”
“现在我跟你解释不了那么多,但请你帮我保留这个秘密,这对你,对我,对我们三个都好,相信我。”
杨浩点了点头。姐姐折回来,站在我们中间:
“老妹,这就是杨浩。”
“这是我妹妹,念念。”
我和杨浩心照不宣地笑笑,点了点头。随后,我看着他们离去,杨浩牵着姐姐的手,从背影看上去,如此和谐。
我并不知道往后如何跟杨浩解释我要他帮我保留的这个秘密,而姐姐,她从来就是知道的,我说得太清楚,那个在咖啡馆邂逅的一见钟情,而唯一幸好的是,我没有提及过他的名字,只是,如果杨浩说起来我们的相遇,姐姐是能够完完全全对号入座的,到时候,她要怎么面对自己的妹妹喜欢上了自己男朋友,我又要怎么面对,我的一见钟情对象,已成为她男朋友的事实。只有,在一切还没有坦露之前,将它埋藏起来。幸好,杨浩是不知道我对他的感觉的。
生日过后,又转夜班,不知是因为杨浩的原因,还是近来事情太多休息不好,总感觉特别疲惫。
乐晓在听说杨浩在我生命里的身份巨变后,在北风呼啸的后半夜,她瞪着眼睛看着我,脸上尽是不解、怀疑甚至气愤的神态。
“没什么的。”我不得不安慰她:“我对他,也只是有一点点初生的暗恋而已,这火苗已经被我扼杀在摇篮里了。”
“你就在我面前装吧,谁难受谁心里知道。”乐晓并不接受我的安慰,反揭我伤疤。
“不然呢,你想我怎么样,跟我姐去抢他吗?”我望着门外黑漆漆的夜,保安的身影在大门外徘徊,风吹起了衣角,寒风应该透入骨子里了。
“说实话,我都还不够那个格呢,杨浩对我可是一点意思都没有,不然,他不会在我约他还他书的时候表现得那么淡然,既然是这样,我何必自讨没趣。”
“唉!”乐晓长叹了一口气,在我身后来回踱着步子,很长时间后,才说:
“你想得开,放得下就好。”
“想不开,放不下,又怎样,日子还不是照样过。”我也叹了一口气,想把心里的不快吐出来:“少了他一个杨浩怕什么,我李念念还怕找不着男朋友吗。”
“就是。”乐晓在我肩膀上拍了一掌,以示鼓励。
后半夜的酒店大堂少有客人出入,大堂的自动门也关得死死的,感受不到生命的痕迹,它也懒得工作了。
“你男朋友还在这边吗?”开始犯困,却不得不强打精神,挑起话题与乐晓聊天。
“走了。”乐晓一反常态,回答得简简单单。
“怎么?吵架了?”
“哪有不吵的时候,没在一起的时候盼着见面,见了面,时间一长,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吵起来,倒不如不见面呢。”
“哪有那么多事可吵呀。”我疑惑地问。
“我也不知道,在一起感觉看什么都不顺眼,你也知道我这张嘴就是闲不住,他嫌我罗嗦,说我年纪轻轻就开始唠叨,以后老了可怎么办。可是,我本性向来如此,憋不住话,我能怎么样。”乐晓满腹牢骚。
“本来两个人在一起就是一个相互磨合的过程,总有一方退让,如果都太尖锐,矛盾肯定会很多。”我在局外人的角度帮她分析。
“你觉得我需要退让吗?可是我妈说,如果婚前就开始退让的话,婚后就处于劣势了,到时候什么都做不了主。”
“这就看谁爱得更深,爱得较深的那一方会主动退让去牵就对方,达到两者的和谐,而如果没有人愿意忍让,那么,结果可想而知。”
大堂的自动门开了,冷风吹进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候军。”乐晓拉了拉我的衣角,轻声说。
我这才抬头看风吹过来的方向进来的那个人影,他走近了前台,一脸轻笑:
“唉哟,来新人了呀,小美女哦。”他冲我说。
我点头微笑:“你好。”
候军单手撑着前台的桌子,一只手插在口袋,侧身对着我说:
“叫什么名字?”
没待我说话,乐晓忙过来与他打招呼:
“候先生啊,怎么这么晚过来了,有什么需要吗?”
见乐晓主动过来说话,候军没有纠结我名字的问题,转而与乐晓说:
“有房间吗?”
“您要什么房间?”乐晓说着便打开电脑:“现在只有单人房了。”
“几楼?哪个房号。”候军熟门熟路。
“1011,1013,1204。”乐晓说着,我注意到她故意报了几个较差的房间,候军是上了酒店的黑名单的,他再次出现,我们也要想办法,既不得罪他,又让他不住我们酒店。也就只能选几个他不喜欢的房间供他选。
候军皱了皱眉头:“别给我耍花招,明明知道这些房间我不喜欢还报给我。”他边说边敲着桌子来回张望:“你别让我一间一间去找,要是让我找着我喜欢的房间,我可管不了有没有人住,是睡着呢,还是玩着呢,我都给他扔出去。”
“候先生,我们也只是打工的,您别让我们为难嘛。”乐晓不得不卖乖:“今天真是没有其它房间了,您也知道天气冷,住店的客人多,也就只剩下这几间了,您要是不满意,可以去别的酒店问问,情况都差不多。”
乐晓的意思很明显,爱住不住,不住滚蛋。
“小姑娘,你别跟我装,我在你们酒店住得可不少,行情我可比你还清楚。”候军说着突然转脸看着我说:
“小美女,你给我仔细看看,到底有没有,看清楚了。”候军的话,竟带着些恐吓了。
“候先生,不好意思,今天真的就剩这几个房间了。您看,现在也5点多了,天快亮了,您要不要等一等,等有客人退了房,再给您安排其他的。”我不得不说折中一点。
“小美女这话说得我还爱听一点,但是我不可能在这等这么久吧,天气这么冷,你们这大堂冷风飕飕的,我在这呆一两个小时,要是吹感冒了,你们付得起医药费吗?”候军说着,一掌拍在前台的桌子上,声音之大,吵醒了后台办公室值班的徐芳。
徐芳来到前台,见是候军,忙陪笑:
“候先生,这么久不来住,怎么这一来,就发这么大火。”徐芳的声音娇滴滴的,听得我全身发颤,而候军这种人,就好这一口。
“看看你们前台这些服务员的素质,这么长时间一点长进都没有,难怪这么久了也只是个服务员。”候军瞟了一眼乐晓,乐晓不敢回话惹怒他,只得转身不再理他。
“候先生何必跟她们计较。”徐芳娇笑着说:“候先生要住店吗?”
“不住店来你们这干嘛,吃饱了没事干,喝西北风吗!”候军似乎没有了耐性。
“我帮你推荐一间吧。”为了不让候军在此闹事,徐芳不得不退步。
“这还差不多,赶紧给我开,开好了我好上去睡觉,大早上的,在你们这浪费时间。”候军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像是几百年没睡觉般。
徐芳帮他办好手续,候军拿着房卡,离去前,像是想起什么,又转向我说:
“小美女,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徐芳替我回答:“李念念,新来的。”
“李念念!”候军边说着边转身往电梯口走,又扔下一句:“下次请你喝咖啡。”
徐芳斜瞟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我勾引了候军一般的鄙视:
“碰上这种客人,上点心,别没心没肺地说话。”说完,转身回了后台。
徐芳对我的敌意似乎越来越浓,从上次与任宏民一起走进酒店大堂开始,她的话里总是夹枪带棒,我想我与她八字不合,她说什么我也懒得解释,不予回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