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元旦还有两个星期的时候，四班五六个女生一起排演的舞蹈幸运地被元旦文艺汇演的评委选中了，虽然只是一个三四分钟的歌曲舞蹈串烧，但是也足够让班里的人兴奋了很久。张华明自告奋勇地要上台献花，并且坚持不用班费，自掏钱包。

有人打趣道：“人家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

班里大部分的人都知道张华明对夏雯有意思，就只差明说了，而这次舞蹈剧的领舞正好就是夏雯，故而都不觉意外。

陈嘉道：“那大头你打算送什么花？”

众人起哄：“当然是红玫瑰喽！”

张华明笑骂道：“庸俗，太庸俗了！”

许默抬起头，看见人群中央的夏雯几不可见得皱了皱清秀的眉头，接着语气温柔道：“红玫瑰不太正规吧，还是百合比较好一点。”

许默面无表情地合上英语作文书，起身离开了，陈嘉问道：“你去干嘛？”

许默扬了扬手中的英语书，“问题目。”

林致远最近换座位换到了第一组，许默走到一班后面，站在了靠近后门的那扇玻璃窗外面，林致远坐在位置上，正转着笔，桌面上摊着数学作业本。许默敲了敲窗户，林致远应声抬头，看到他的时候笑了笑，推开后门走了出来。

林致远：“作文背完了？”

许默点点头，“嗯。”

“速度倒是挺快的。”林致远接过英语书，“背吧。”

许默靠着走廊边的栏杆，慢慢背完了今天的任务，林致远认真听着，在他背完后，拿笔勾了下一篇文章，“背得不错，明天是这篇。”

许默：“好，谢谢你。”

“不用客气啦，”林致远道：“还有，你很多单词的读音不是很标准，你可以多练练口语，认识音标吗？”

许默：“认识一点。”

“认识一点啊......”林致远想了想，道：“这个周末你有空吗？我可以教你啊。”

许默摇摇头，“不用了。”

林致远笑道：“不想学？”

许默：“不是，太麻烦你了。”

林致远奇道：“不麻烦啊，为什么会这么想？再说，既然做都做了，就要做到最好，如果当初就嫌麻烦，那我根本不会提出来了给你补英语了。”

许默：“......礼貌用词。”

“礼貌用词？”林致远“噗嗤”笑了一声，随即又正色道：“礼貌有时候就是疏离，你知道吗？”

许默：“......”

林致远：“不拿我当朋友吗？”

许默：“你不是有英语竞赛吗？”

林致远愣了一愣：“什么？”

许默从林致远手中拿走被他卷来卷去的英语书，咳了一声：“你应该好好做竞赛的题目。”

林致远恍然大悟道：“所以你是怕我会因为帮你补课来不及看书？”

许默点头，“毕竟竞赛重要。”

林致远：“可是我考完了。”

许默：“啊？”

林致远笑道：“十六号那天就考完了。你不知道吗？”

许默：“......”

林致远：“所以我周末来帮你补课？”

许默：“......你知道学校论坛上的那个热门帖子吗？”

这话题其实转得还是略显生硬，林致远笑了笑，也没戳穿他，自然地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说我对你赞不绝口那个？”

许默：“......”

“学校的论坛都半真半假，传的夸张也是很正常的。”林致远道：“不过我倒是真的说过你长得挺帅的。”

许默转过头，用一种非常奇异的眼神看着他，林致远浑然不觉地笑道：“我觉得你才是H高的校草。”

许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再次岔开了话题，“听说你元旦汇演有节目？”

林致远：“没有啊。”

许默：“不是有学生会的节目吗？”

林致远说道：“我拒了，没兴趣。”他又悠悠叹了口气：“本就不是手艺人，也没什么一技之长，还是算了罢。”

“人各有志，”许默道：“你们班有节目吗？”

林致远：“好像有吧，一个小品？我也不是太清楚，今年过年几号来着？”

许默仔细想了想，“二月初？”

林致远笑道：“那还挺早的，就快期末考了。”

许默点点头。

下午的课结束之后，学生都陆陆续续地赶往食堂，许默整理好书，正打算去小卖部，旁边的张华明却神秘兮兮地拉住了他，“许默，你知道哪里的花店好一点吗？”

许默：“？”

张华明：“我问问，到时候好买花嘛。”

看来今天中午他并不是开玩笑，不知为什么，许默却突然想起了那时候，夏雯浅浅皱起的眉头，他说道：“老街那里有一家花店，我买过很多次。”

张华明压低了声音，凑到许默耳旁，道：“能不能今天带我去？”

许默：“现在？”

张华明：“对啊，等晚自修下课都关门了。骑车过去很快的，第一节晚自修肯定赶得上！”

现在离晚读开始还有一个多钟，如果赶紧的话应该是来得及，许默看着他充满期待的眼神，不忍心拒绝，只好道：“那走吧。”

老街那里的店都是临河而建，青石板凹凸不平，许默的车子有些年头了，把手上的车铃震了一路，骑了一段路之后，他停在一家小小的店铺之前，道：“到了。”

店面逼仄，张华明下了车，他大概是还未去过花店，看着大捧大捧的鲜花几乎快要溢出店门口，叹息道：“好多花！”

许默将车停在店门旁，锁上锁，拉开店门，一个中年妇女正在边上弯腰摆弄着花，看见他进门，惊讶道：“小默？”

许默打了声招呼：“沈姨好。”

沈姨：“今天不是礼拜一吗？你不上课？”

许默：“等等还要回去上晚自修。”

沈姨把目光移到他身后的张华明身上，“小伙子要买花？”

张华明有些拘谨，“嗯......”

沈姨毕竟卖了这么多年的花，眼睛毒辣得很，直笑道：“买给女朋友的？”

张华明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不是不是！”他又顿了顿，道：“只是学校最近有活动，要上台献花。”

沈姨直起身，把剪刀往台板上一放，意味深长地道：“是吗？那想买什么花？”

张华明小心翼翼地道：“您看着买什么好？”

沈姨从旁边的一个花筒里抽出一支鲜红的玫瑰，“红玫瑰怎么样？”

许默：“......”

张华明摇摇头，苦恼道：“会不会不太正规？”

沈姨笑了笑，将玫瑰放了回去，拨弄了一阵，又抽出一支盛放的白色百合，“那香水百合呢？”

张华明眼前一亮，接过来仔细看了看，道：“这个好！请问可以预定吗？”

许默正想说些什么，沈姨朝他眨了眨眼，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可以啊，”她去柜台前翻出一本小本子，“你想几号送，送到哪里？”

张华明：“这个月的二十九号晚上七点，送到H高，可以吗？”

沈姨一边拿着笔记下来，一边道：“你可以自己出来签收吗？我们一般不会放传达室。”

张华明：“可以的，我可以出来签收。”

沈姨点点头，“你想要预定多少？”

张华明：“一束吧。”

沈姨笑道：“一束也是有尺寸大小的，一般是五朵到九朵。”

张华明：“那就九朵吧，都要开得很好的，包装也要精致一点的。”

“放心，开得一定好，保证都是双头多头，”沈姨笑道：“看你是小默的朋友，给你打个折，一共100元好了——押金50。”

香水百合现在的市场价大约是15元一支，更何况是双头或是多头，再加上好一点的包装，还有配花，一束九支的香水百合足够卖到将近200元了，简直算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等张华明走了出去，许默道：“沈姨......”

沈姨：“行了，快去上课吧。”

许默：“可是——”

沈姨：“百合就是这个价格，我也没卖得很便宜。”

许默沉默不语，只静静地看着她，沈姨捏起一株玫瑰，不动声色地削下枝干上的刺，“小默，你家的秋葵什么时候熟啊？”

许默的邻居种了很多秋葵，去年年前的时候还送了他几颗秧苗，许默将它们种在院子后面，暑假的那段时间，结了很多，他就送了一些给周围的邻居。

许默想了想，道：“七月才熟。”

沈姨转过头笑道：“那味道真好吃，熟了再拿一些给我呗。”

许默看着她笑意盈盈的双眼，良久才点头道：“嗯。”

张华明推着车探进头来，喊道：“许默！走了没？”

许默：“那沈姨，我去上课了。”

沈姨：“等一下。”她走到花筒旁边，将刚刚的那支百合抽出来递给他，“祝你学业有成，快去吧。”

张华明骑着车，转头看向被许默护在手中的鲜花，好奇道：“许默，那个沈姨是你亲戚吗？”

许默摇摇头，“不是，”他回头望了一眼逐渐远去的店面，“那是近邻。”

“近邻？”张华明疑惑道：“邻居？”

许默没有再说话。

晚间的穿堂风带着微微的凉意，人类总是善忘又深情，多少年后，还有谁会记得，青石板上吵嚷的车铃声中，一个少年曾带着一朵盛放的百合，骑过了老街的某一条小巷。

那样的笑意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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