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心头坟葬未亡人

突变发生在幽莲炼成的那天早上。

药炼好后，我将那些飘絮一样轻柔的粉红色的东西装入瓶中，匆忙赶去救姝听雪。我想清辉让我在听雪小筑炼药一定是知道姝听雪最多只能撑到今天。

齐晓霜见我进来了要撤走真气，我赶忙阻止，让她别动。我摸了摸姝听雪的手，又探了探她的鼻息，还好，还活着呢。

我将装着幽莲的瓶子取出来，虽然由我炼出，但这毕竟是清辉的幽莲，就算是为了姝听雪，若是未向清辉说明，私自用药，怕是有些不妥。事关重大，我举起瓶子对着齐晓霜以及听雪小筑的一干婢女道：“今日吟月公子的幽莲炼成，但此时人命关天，来不及禀告楼主只得先斩后奏，若是公子怪罪下来，都由我夕阳一人承担。”

见众人不吱声，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一股脑给姝听雪灌了下去。

然后我们大家便直盯着姝听雪，连我也想知道这被传说成长生不老药的幽莲到底有多神奇。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姝听雪睁开了眼睛。

那一刻，这副绝美的脸庞突然有了生命一样，我又看见了那淡如清水波兰无痕，又饱含温暖的眼神。她转过头扫视众人，见到我后又缓缓地伸出手抓住我的手腕。

她想说却说不出话来，因为不断有血从她嘴巴里吐出来，不仅是嘴巴，还有她的鼻子和耳朵，然后，鲜血染红了双眼，化作血泪留下。

我吓坏了，齐晓霜已经开始尖叫，婢女们四下逃窜。我反握住姝听雪的手，摇她的肩膀喊她的名字，拼命的用衣袖给她擦血。但是没有用，血越来越多，染红了枕头和被子。

在我无助哭泣，大叫让她不要死的时候，姝听雪好似听明白了一般，用她那双含着血泪的眼睛看着我，然后忽然费力的扯动了下嘴角。那是个被鲜血晕染的笑容，哀绝又凄美。终于，曾经那双令我惊艳的，包容天下的眼睛永远闭上了。

而在此时，大门轰然而开，清辉来了。

不，这不是清辉，他不再是白衣翩翩的公子，他换上了颜色深暗的锦服。可是他又是清辉，那握住白玉羽扇的姿势我不会认错。

清辉一手挥开了床边的齐晓霜，像是用了很大力气，齐晓霜跪地不起。然后他看着被鲜血染红的姝听雪，震惊，错愕，以及不敢相信。我第一次在清辉的脸上看见过这么多的表情。

我想喊声师父，清辉却突然揪起我的前襟，双目赤红，声音嘶哑：“你居然在幽莲里下毒。”

下毒？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拼命摇头，我没有下毒。

清辉明显不信，而且还像发了狂一样狠狠地将我扔了出去，我的背抵到了墙面，顺着墙滑坐在地上。

这不是清辉，可是他手中的羽扇机关变化之下成了把玉羽剑，这种变化机关只有清辉知道。

清辉用长剑指着我的胸口，每个字都透着森森寒意：“你果然是云然的细作，潜伏这么多年才达成目的，真是委屈你了。”

“我不是。”我不是，也许真是我配药出错害死了姝听雪，但我不是细作。

“你不是？你姓宋，名夕阳，字清欢，是云然护国将军宋卓岚和上官惹笛的女儿，云然先帝亲封的清欢公主，指婚给太子云惜烨。”清辉冷笑道：“我说的对吗？清欢公主。”

见我无话可说，清辉更是杀意渐浓：“云惜烨真是好胸襟，为犯我南疆国土，竟不惜让贵国皇后来南疆潜伏三年，刺杀我南疆凤女。”

清辉的眼越来越赤红，像走火入魔了一般，全身真气错乱，在他周围游走，他用剑支地，痛苦不已。

我刚喊一声师父，想过去帮他。猝不及防，清辉一剑刺过来，直入心肺。

“谁是你师父？我吟月公子没你这样的弟子。”

那时候，清辉抬眼看我，他抑制住了魔性，眼底一片清明，表情淡然，是我认识的那个清辉。

原来心碎也不过如此，强忍着心口刺痛，旧伤未好又添新伤，我就这样死死的盯着他，无声地哭泣。我要看看这个人到底有多狠心，三年师徒，三年相伴，琴、画、药、武倾囊相授，望月台上的明月，听雪小筑的木梨花，濛京赠扇，落崖相救，我叫了三年师父的人，拿命去喜欢了三年的人。

魔性侵蚀，清辉的眼睛又泛起了赤红，他突然拔出玉剑，血溅了我满身。

“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吟月楼的弟子，不管今后，吟月楼是存是亡，你都不可再踏入半步。”

清辉转身温柔地抱起姝听雪，缓步离去，走过我身边的时候他微微偏头，用余光冰冷地看了我一眼，“滚。”

望着那离去的，悲伤的，冰冷的背影，我低声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我伤的这么重，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又能滚到哪去呢。清辉啊，你是连死都不让我死在吟月楼啊。

绿纱裙，白羽扇，珍珠帘开明月满。长驱赤火入珠帘，氤氲江南，似雾非雾，似烟非烟。静夜思，驱不散，风声细碎烛影乱。相思浓时心转淡，一片清辉，浮光照入水晶链。意绵绵心有相思弦，指纤纤，衷曲复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