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秘书恭敬地将戒指交给顾泠渊,然后退后一步,等待上司的询问。
心腹,当然不是白当的,不出所料地被问“她就这样给你了,没问什么吗?”语气里有一丝自己都没发觉的歉疚。
“嗯,她什么都没问。”然后想起那个总是温柔笑着的女人,不自觉地为对方说了句好话“她一听我说是顾总有急事,就飞快从手上摘了戒指,递给我,让我赶紧给您送来。”
顾泠渊抬头看了看他,眼神里有种审视的意味,表情却很是让人琢磨不透。正待还要问些什么,却被书房外甜美的女声打断“泠渊,饭做好了,出来吃饭吧。”
声音里,有种甜甜的腻味。顾泠渊却宠溺地笑着应了一声“马上就去”,也不再顾及“新婚妻子”的感受,挥了挥手,就让李秘书走了。
李秘书先走一步,出了书房,迎面见了莫静,正想着是否需要打个招呼,对方却看也不看地擦过他,向顾泠渊走去。
李秘书有些尴尬地低下头,脸上的笑意早已免去,人家根本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自己还多想些什么失礼不失礼的,真是好笑。却在出门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想起了那个清淡温雅的新婚女子,还在家里盼着她心心念念的夫。
之后的日子里,莫笙见过顾泠渊的次数屈指可数,就算每次相见,都是顾泠渊有事相求。莫笙自然一脸温良无害地全都答应,还会每次在他来的那天,做好一桌子丰盛的菜,对他虚寒问暖,极力让他有家的感受。
顾泠渊也许一开始是凛然不屑的,但是人心这种柔软的东西,最怕暖暖的温情柔浅包裹,因为受着受着,就会理所当然地习惯,并且习以为常。
特别是每日回到心上人的身边,心上人反倒不在自己心尖上暖,总是向自己抱怨自己虽然顶了莫笙莫氏集团总经理的位子,但因为股份还是在莫笙名下,很多股东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自己在公司里怎么怎么不如意。
工作了一天的顾泠渊已经疲累地狠了,虽然明白莫静的意思,是让自己去要求莫笙把股份也一并给了她。可是他看着莫静娇艳如花的脸上,满是撒娇的理所当然,突然就有种说不出的厌烦。自己心心念念的爱人,却只会不停地要求自己帮她办这办那,从来都没有对自己有一次真正妥帖的关心。
而那个自己从来不在意,只是一味漠视着对方显而易见对着自己浓浓爱意的莫笙,总是能轻易看出自己的需要和不耐,只要见到自己,总会第一时间顾及到自己的感受,温润到自己的疲惫,从来不抱怨,答应自己任何,哪怕损害自己利益的要求的莫笙,自己为什么要总是伤她,明明她是自己的妻,明明她给的是自己最想要的家!这般想着,他自己也不禁茫然了。
莫静特意提高的声调却打断了他的思路“泠渊,你怎么又走神!这已经是第几次了!怎么近些天来,只要我和你谈对我很重要的事的时候,你就走神!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如果真是这样,你还来我这里干嘛,去找你的妻子,好啦!”尾音已带了些哭腔。
顾泠渊回过神,想起很小的时候,自己因为是顾氏长子,被绑匪绑到了偏僻的破败厂房,自己没出息地害怕极了,只会不停掉眼泪,同样被绑来的顾家女儿,却大着胆子安慰自己,稚嫩的声音里明明也是满满的害怕,却能在黑暗里准确无误地找到自己的手,然后握紧,想要将自己的温暖传递给自己的小女孩,就不自觉地软了心,自己当时就已经发了誓,会好好护着那个女孩一辈子。
现在,那个小女孩就在自己身边,那么难过地低泣,自己怎么能还想着那个无关紧要的女人!
于是,将还在抽泣的莫静搂进怀里,一边伸手安抚,一边缓慢坚定地向她保证“静静,别难过。我一定会把原本属于你的东西,都夺回来,还给你!”
莫笙专心地织着手中天蓝色的宠物套衣,准备送给486作为他愿意和自己签订契约的礼物。当然,她绝对不会告诉486,是因为她整日待在这虽富丽堂皇,佣人众多的大宅子里,实在闲的发慌,才会没事找事,来织套衣。
自上次顾泠渊来要股份转让书,已是三个月了,她一边在初春的日光里织着一手的天蓝色,一边估算着以莫静贪婪娇纵的性子,牢牢抓着顾泠渊的心,又得了莫氏家主的位置,恐是忍不住会很快来她这里耀武扬威一番,而被掌控欲极强的莫静霸着的顾泠渊,也将不久来这里,从自己这厢获得被爱感,才能有余力继续爱着莫静。只是希望,他们不要一起来,撞上可就不妙了。
虽这样想着,嘴角却蓄了冰冷的笑意,衬得整个人都冷然起来。
不巧,她的笑意还定在嘴边,就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转过身的那一瞬间,没想到竟真的见了,一脸茫然若失黯淡表情的顾泠渊。
他看着一身阳光明媚,冲着自己温暖笑着的莫笙,不自觉地舒展了紧皱了几日的墨色俊眉,同样报以淡淡微笑,却柔软的一塌糊涂。
想看清她手里的东西,她却脸色微粉地背过手,不让他看见。于是,他很自然地问她“莫笙,你在做什么?是在织着什么吗?”
莫笙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将手里的东西藏的更深了“没什么,就是些小玩意,用来打发时间的。”说着,很别扭地转移了话题“对了,你吃饭了吗?”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不等他回答,便道“这个时间点,你恐怕还没吃,饿的话,我现在就做给你吃。”望着他,很期待的讨好样子。
他笑笑,也不揭穿 ,只是点了点头。莫笙的表情,像是得到糖果的小孩,乐意满满地去了厨房。
而顾泠渊看着她在厨房忙碌的背影,于是不自觉地想着,如果莫静也像她这样简单易满足,心心念念只想着自己该多好,自己可能就不会那么累,那么烦闷了吧?只是可惜没如果。
这种不知名的奇怪情感搅得自己寝食难安,于是在一桌子自己最爱的菜面前,也胃口寥寥。
而莫笙却慌了,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不说,胃口也小了很多?
顾泠渊只是摇了摇头,并不说话。莫笙却难过地低下了头,问他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好吃,又或者只是单纯地不想和自己一起吃?语气却已经肯定是自己的不好了。
顾泠渊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为了不让他看到自己眼角泛红的难过表情,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样子的莫笙,怎么这么让人心疼,明明一直伤害她的是自己,她却从来没埋怨过自己一句,只会不停付出的他,自己何德何能安心受着?
只是可惜,小时候和莫静一起关在绑匪粗略收拾过,一片狼籍,黑暗阴郁的旧房子时,被小小的莫静安慰着的自己,就已经发了誓,如果成功被救出,就一定会好好护着莫静一辈子的。
所以,他不能反悔,也不会失约,他只能继续对不起莫笙。
这般想,他竟难过极了,想被偷了肋骨的男子,还要强忍着笑,把剩下的肋骨扒净。
于是,他再也忍不住,一向滴酒不沾的他,却要求莫笙拿了顾家深藏多年的佳酿,喝的畅快淋漓。
而常年不碰酒的人,猛地喝的多了的结果就是大吐大醉,然后神志不清地把收拾自己一身狼籍的莫笙压在了床上。
他醉眼朦胧地看着莫笙惊慌羞怯的一脸粉色,和微微抿着的樱色薄唇,鬼使神差地吻了下去。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特别是看到对方一双惊着的桃花眼,泛着水光潋滟,仿佛普天下所有的春水都汇聚在这双眼里,让人欲罢不能地深陷。
于是,这场迟了近五个多月的洞房花烛夜,终于在暖色的还没来得及拆的新房里,完了婚,成了事。
而浮在虚空里,以灵魂状态,抱着486看着交缠在艳色大床上的二道身影的莫笙,冷着脸,抿紧了唇。
486看着她恨恨的表情,就知道她觉得不好受。于是甩甩猫尾,施舍般地抚抚她的头,动动猫唇,开了口“喂,我都帮你找了替身,受这场情事喵。再说了,这不都是你计划好的吗,有什么好不平难过的喵。”
莫笙摇了摇头,眼里竟有了点泪意“我只是替原本的莫笙难过,她心心念念爱着的顾泠渊,明明只是把她当成可随意利用的棋子,她却还是甘愿受着,爱着,不顾一切着。”
486看着她,沉默地想着,傻女人,你其实不只是替莫笙难过吧,还为还是王灵的自己,傻傻爱着一个从来没正眼看过自己的江晨,仍然飞蛾扑火般心藏了七年了的自己难过吧。
人类真是奇怪的一种生物,这其中,女人更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