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总是躲不掉，第二天，廖景明跟他的现经纪人蓝子澄一起登门，岑彦之被萧云泽支出去买东西了。

萧云泽说：“我们只有二十分钟。”

廖景明戏谑道：“怎么，怕你家小狼狗突然杀回来坏你的事啊？”

娃娃脸蓝子澄推了推眼镜，诧异道：“你是同性恋？”

萧云泽尴尬地扶额，选择回复娃娃脸的问题：“我是同性恋。”

娃娃脸见萧云泽一脸严肃地说出这句话，脸上殊无笑意，以为自己被怼了，不太开心地说：“同性恋了不起哦？”

廖景明害怕小心眼的蓝子澄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跟萧云泽怼起来，连忙让蓝子澄把拟好的协议拿出来，推到了萧云泽面前，给他签名。

萧云泽握着钢笔，金色钢笔悬在合同上方，像是懂得主人纠结的心情一般，迟迟不肯落笔。

廖景明引诱道：“签了它，你的生活会变得轻松很多，普通人追求的一切，你马上就可以轻松拥有。”

蓝子澄也为廖影帝加把劲儿：“做一个没名气的音乐人，收入很不稳定吧，活儿多的时候撑死，活儿少的时候饿死，我看你也不像是很会管理自己财务状况的人，但凡遇到需要用钱的突发状况，你都会懵逼吧。”

蓝子澄说到萧云泽心坎里了，收入不稳定是几乎所有自由职业者面临的最大问题，这两个月，尽管萧云泽面上没表现出来，其实他的内心相当焦虑，安全感跌到了谷底，他甚至丧失了一直以来对音乐的自信。

他甚至想过：他是不是无法以音乐为生？是不是要去找个普通的工作维持生计？

萧云泽有过这些想法，但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蓝子澄竟然一针见血地指了出来，仿佛当场撕下了他所有体面的面具，让他的面皮又辣又痛。

他生活中遭遇的种种的困境，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般，被捂得严严实实，明眼人都能透过他手指的缝隙，窥见他狼藉的内心。

廖景明催促道：“再不签，你家小狼狗就要回来了。”

萧云泽低着头，没有看廖景明，眼珠转来转去，这是他六神无主的标志。他从小到大，除了出柜和选专业，大部分时候面临选择的时候都会随波逐流，抱着逃避的心理，等着环境逼它做出选择，他所有的果敢和勇气，似乎都在出柜和选专业的时候被用光了。

萧云泽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他握着钢笔的手用力道骨节发白，甚至微微发抖起来。他问自己：为什么要把岑彦之赶出去？为什么要趁他不在家的时候签这个协议？难道他怕岑彦之么？

是的，他的确怕岑彦之，怕岑彦之流露出或失望或愤怒的神色，昨天晚上睡前，他的脑海里一直重复着岑彦之拂袖而去或摔门离开的场景。虽然他跟岑彦之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他很了解岑彦之，完全能想象岑彦之知道他决定永远做枪手时候的表情，他一定会很生气，比他想象中的更生气。

第一次有人对他的音乐抱有那么大的信心和期待，他真的要让他失望么？

萧云泽额头上的细汗在午后的阳光下仿佛会发光，散发出溶溶的暖色光彩，然而他握笔的手心一片冰凉，他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

廖景明叹了口气，道：“你是个成年人，你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是最理智，对你最有利的。”

萧云泽鼓起勇气，笔尖猛地下移，然而在即将跟纸张接触的时候，还是猛地顿住，如此往复几次，萧云泽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就好像有谁攥着他的手腕不让他签一样。

蓝子澄没什么耐心，道：“既然你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何必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签吧。”

廖景明也说：“快签吧。”

蓝子澄跟廖景明都紧紧地盯着萧云泽，萧云泽的世界在他们虎视眈眈的视线里天旋地转，满脑袋都是“签吧”“快签吧”“签吧”“快签吧”“签吧”“快签吧”，连思考的能力都快丧失了。

萧云泽抖着手将笔尖按到协议上，墨水在协议上晕开一个小小的黑斑，萧云泽的手腕几次用力，笔尖也跟着微微提起，然而就是签不下去。

萧云泽的脑袋嗡嗡乱叫，胸口闷得他几欲作呕，他整个人似乎被囚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憋闷缺氧，难受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想仰天长啸，发泄满腔郁闷。

萧云泽猛地搁下笔：“我……”

他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岑彦之突然拎着大包小包回来了，他维持着转钥匙的动作，却在看到屋内阵仗的时候突然僵硬。过了两秒钟，他才反应过来，猛地把钥匙和买回来的东西扔到地上，大踏步地走到客厅，原本坐在最外面的蓝子澄见他气势汹汹，以为他要打架，偷偷往廖景明的方向靠了靠。

岑彦之没有打他，他指着门的方向，吼道：“滚！”

我养你

蓝子澄能随便被人凶？那必须不能！

他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是个只会嘴炮的怂包，壮着胆子试图怼岑彦之：“大家都是文明人，你难道想打架——”

蓝子澄的尾音骤然变调，变得尖锐起来，因为岑彦之已经走到他身边，并且气势汹汹地伸出手，蓝子澄以为岑彦之真的要打他，一下蹦了起来，谁知道岑彦之的目标根本不是他，而是放在桌上的协议。

岑彦之长臂一伸，捞过桌上的协议，愤恨地撕了个一干二净，。

蓝子澄又急又气，在岑彦之旁边上蹿下跳地阻止岑彦之，岑彦之理都不理他，表情仿佛要吃人一般。

廖景明碍于身份，不好出手撕扯阻止，脸色难看得要命。

反倒是萧云泽，平静得很，不开口也不阻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蓝子澄气得头发都翘了起来，黑框眼镜没有一丝平时的呆萌神气，怒气冲冲地瞪着萧云泽：“这是我们跟萧云泽之间的事情，要你多管闲事！”

岑彦之高高地扬起眉毛，怒目道：“他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不会让你们联合起来坑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