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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折扇 23 乱点鸳鸯
作者:陈走由 时间:2018-05-19 01:32 字数:3412 字

十五奇怪道:“五师兄,你不是要同十一师兄一起上山么,怎么来找我们来了?”

老五咳嗽两声:“大家挑的礼物都是些轻便物品,十一说他一人便可送上山去,不需要我同去。我就随便挑了一条路走,想着总能赶上谁,可巧就碰上你们了。”

“不过是想在山下多待上两天,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想法,师兄承认便是,何必多找理由。”周祁明了地笑笑。

“也不全然,也不全然。”老五摆一摆手,“怎么说我跟阿凝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好不容易下山一趟,自然要去见上一见。”

十五啐道:“真是见了鬼的青梅竹马,不过是在一起玩耍过两年,姐姐是不是还记得你都说不定。你再这样讨姐姐的嘴上便宜,当心我去向她告状,说你是个大酒鬼大浪荡子,看她理不理你。”

“别人不知道的信得你,你姐姐还不清楚你秉性?”

“说到秉性还不晓得谁赢得过谁呢,五师兄昨日做的事情说的话我可都听说了,调戏别的姑娘也就算了,也不知道怎么有那么坏的心眼,说出那个样子的话来欺负十六……”十五一心想为苏锦六“报复”一番,只顾自己嘟嘟囔囔,看着老五吃瘪便越发神气起来,也未注意身旁周祁的神色如何变化。

昨日之事被冷不防提起,周祁有些不适。他下意识地去看十六,却见那人落在身后极远,原来他们三人方才说那几句话来不知不觉便行作一处,唯独十六一人勒了缰绳缓缓而行,想来也未听见十五说了些什么。他有些放下心来,脑中思绪却不住翻涌轮转。十六对他虽一直忽冷忽热,但因一向不近女色,亦不与别的师兄弟亲近,周祁也不觉有何。纵使师父和海家有意将十六与十五撮合,十五或许也对十六有意,周祁却始终明白,即使最后他们当真成了亲,十六对十五的感情也远远不够。

可看着十六注视着那不知名女子时的眼神,他就知道,十六这次,是动了真心了。

遑不论他二人是何时相识,又曾经历过何事,那女子明明对十六如此不耐,十六却是那样——可以说是卑微罢——可那是十六啊,在他周祁眼里如同星辰一般璀璨的人,从来不在乎周身一切、只顾自己发着光芒的桀骜少年,竟也甘愿为旁人黯淡了?

思及此,周祁只觉心中一阵莫名绞痛。不提他那日见着十六与那女子那般亲昵,一时冲动,说出令十六大怒的话来;客栈大堂发生之事更是一直如同一根细弦紧紧勒在他心上。老五所言也便罢了,他明白那不过是醉酒之后不受控的狂态,换句话来,他又何时在意过别人的想法?他在意的只有十六——被那般调侃,生气愤怒都是正常,可十六的反应竟如此过激,这一点总让他不能全然释怀。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

他知晓自己与十六的关系一直便是深深扎于肉里的一根隐刺,平日里只作不见不感,触及之时却总是戳得人心头疼痛。任他如何闭眼装瞎,这颗巨大的炸弹总是真实地存在着,不知何时便会爆发,炸得他灰头土脸、血肉模糊。明明知道越拖下去便越危险,可他没有办法排解,只能任由枝节丛生、藤蔓四溢。

毕竟那是多么长久而隐忍的爱意,说放就放,哪里那样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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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上平安无事,如此行过几日,便到得海家府邸。

当今大户多将宅邸建于都城,海家却是个中异类。海家祖上是南娑人氏,后迁至中原,却不适应中原干燥气候,又不喜闹市,便特意寻了一处温润潮湿的山谷,与万顷林木比邻而居。谷内常年多雨,此时又是盛夏,植被自然肆意生长。海宅四周长长的围墙上覆了极厚一层藤蔓,开着不知名的紫色繁花,石板制的地砖无人踩踏,更是被青苔裹得严严实实。绿树层层掩映间,亭台楼阁如同鸟喙一般的尖尖檐角参差露出,和着满目翠意构出一幅怡人画卷,简直是说不出的赏心悦目、令人爽适万分。

到得门前,十五率先跳下马去。门口守着的小厮向她问安,她也来不及应答,只急急扑入门中,不过两三瞬的工夫,便听笑声如同银铃一般自门内传出。周祁将马匹交予小厮,回头便见一人搂着十五有说有笑地出门来。那人身高八尺有余,两鬓斑斑白白,一把长须却乌黑发亮,生得是宝相庄严,即便此时笑着,周身依旧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周祁低声对苏锦六道:“这便是十五她爹海苍明。你务必要记得放尊重些,不可给海老爷子留下坏印象。”

苏锦六觉得他这话所得有些奇怪,但也来不及再问什么,只随着两位师兄拱手来向这位不曾谋面的长辈行了一礼,报上名字。

海老爷子声如洪钟,笑声更是如同穿云而去一般:“我还以为你们要隔个三五天才能到,没曾想今日居然便来了。还愣在外头做什么,快进来坐!”

三人应了,便随着这父女俩进门去。

海老爷子一边走一边数落十五:“你也是,都这么大了也不懂点事。明明带着客人回家,偏偏自己跑了,把客人晾在外头。还好都是几个师兄,算是自家人,要是旁人见着了,可不是说我这个当爹的没教好?”

“我想你了嘛!再说谁敢说你的坏话呀?”十五咯咯地笑着,继而眼珠一转,娇声道:“他们哪里都是师兄,你这个老爷子不知道便不要乱讲,活活把我降了辈分。”

“哦?你还有个师弟不成?我怎么不知道?”行至正厅,海老爷子在正位上坐下。十五刚想在他旁边落座,却被不轻不重瞪了一眼,只得乖乖坐去下座:“就是十六啦,我跟你讲过的。”

海老爷子却跟没听见似的,笑吟吟望向周祁:“几年不见,祁儿倒是越发出落得潇洒了。”

周祁笑道:“不过是虚长几岁罢了,说起潇洒,我又怎么比得上伯父您。听说这些年海家钱庄的规模扩大了数番,伯父近日还晋升了官职,正是当今朝廷的风云人物,师父他老人家提起您时,都自叹难及您项背,我们这些小辈便更是不值一提了。”

海老爷子大手一挥:“朝堂上勾心斗角有何乐趣,哪比得上你师父闲云野鹤、自在来去活得轻巧。若我没记错,过得不久,便是他两百岁寿辰了罢?”

“正是。我们师兄弟三人此次前来,便正是为您送上师父寿宴请柬,邀您上山叙一叙旧。”周祁将请柬递予海苍明手中。

十五本在一旁兴致勃勃地等着她爹对苏锦六细细盘问,却见老爷子这般冷淡,不由得十分失望。见着她爹低头看请柬的空隙,便愈发锲而不舍道:“爹爹,十六他也是南娑人,跟我们是同乡呢。”

海老爷子将请柬搁在桌上,“哦”了一声,端起案上茶盏,慢悠悠道:“你便是邱真人的那个闭门弟子?”

苏锦六点点头:“正是。”

“那便是百闻不如一见了。”海老爷子掀起眼皮来对着苏锦六淡淡一扫,又没什么兴趣般垂下眼去,“长得倒是挺精神。”

又眯起眼睛转过目光去看老五,看了一会,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不就是那个缠着海凝不放的跟屁虫么?”

座下四人,除了苏锦六以外都有些出神。周祁和十五都未曾料到,海苍明竟对已经能算半个未来女婿的苏锦六如此缺少兴趣,而老五虽基本不知内情,却也对海老爷子的态度感到分外奇怪。

然他此刻也只能摸着后脑勺打着哈哈道:“没想到海老爷还能记得我,那么久的事了,我还以为您早就忘光了呢。”

海老爷子敲敲桌子:“这你便不知了,我过目不忘的本事可是从年轻的时候就在中原出了名的!不信你回头去问问你师父,看我说的有没有假?”

老五讪讪笑道:“我哪有那胆子不信您。”

“年轻人干什么总说这些话。”海老爷子竖起眉毛教训了他半晌,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去问周祁给邱真人备了什么寿礼,“不会又是扇子吧?”

见周祁只是笑而不应答,海老爷子哈哈笑将起来:“我便知道!你呀,给人送礼从来除了扇子就没有别的,倒也成你自己一个标志了。你海伯父我这次就送你一个人情,布庄最近新进了一批好绸缎,我去跟海潮说一声,叫他去后山劈根好竹,糊个折扇,再要他画个苍松,给你师父一并捎上去,表个心意。”

周祁正欲出声,却听得十五装模作样咳嗽起来。见她一脸疲态与忿忿,海苍明放下茶盏:“不许说不,扇子的事情就这样说定了。你们这一路舟车劳顿,便早些休息。按理来讲明日我应当做一回东,带你们几个小辈去逛一逛这翠屏山,风景比你们子栖山一定不会差。只是有个不巧,我明日约了好友叙旧,后日才得空闲。后日,后日我请你们吃一顿好的,再带你们在这周边走走。”

再客套几句,老五与苏锦六谢过,便退出厅去,跟着小厮去客房歇息。周祁最后一个站起身来,正待告辞,却被海老爷子叫住了。

“不知……伯父还有何指教?”他有些不安。

“我家十五年纪小,不懂事。日后,”海老爷子拍拍他的肩膀,脸上浮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便请祁儿你多多照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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