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歆没想到, 纪嘉年送给她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竟然会是这个样子的。存了录像的手机被她紧紧抓在手里, 掌心硌得发疼。<br> <br> 虽然有司机师傅在一旁不断怂恿她前去捉奸, 她最后却并没有选择下车跟上去。她对舒清妍和纪嘉年上去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一点都不好奇, 甚至连舒清妍究竟住哪个门牌都不想知道。<br> <br> 如果可以的话, 她连发生在眼前的这件事都不想知道。<br> <br> 让司机把自己送到了唐离家楼下, 吕歆付车钱的时候，接受了司机师傅真切的同情和安慰，她脸上的笑容看在司机师傅眼中大概只是强颜欢笑, 她察觉到这一点却没有解释，内心丝毫没有波澜。<br> <br> 司机师傅带着唏嘘离开了，吕歆抬头看了看高大的公寓楼, 唐离家的位置亮着灯, 温暖的光芒让她的内心也有一丝回暖。<br> <br> 按了门铃，吕歆等了一会房门才匆匆被人打开。开门的人看到吕歆的时候有些惊讶, 吕歆也是一样。<br> <br> “肖战？你今天过来了离子怎么都没告诉我？”肖战是唐离的男朋友, 和吕歆十分熟悉。他毕业之后就一直在临市工作, 虽然和唐离两个人一有空就会到另一个人那边去看望, 但比起身处同一个城市的情侣来说, 仍然是聚少离多。<br> <br> 肖战有些羞涩地挠了挠头发：“我正好这几天调休, 离子又说今天是你生日，让我顺便见见你的男朋友，替你把把关。”吕歆和纪嘉年交往的这段时间里, 阴差阳错的肖战一直没能和纪嘉年见面。<br> <br> 吕歆挑了挑眉：“我可不觉得你一个学美术设计的, 会比我们的眼光更敏锐。”<br> <br> 肖战失声笑道：“毕竟男女有别，我从男生的角度来看，总会不一样一点。”说完他才奇怪地问，“这么晚了，你怎么突然一个人过来了？我记得离子说你和你男朋友在一起啊……”肖战的目光往吕歆身后看了看，仿佛是在寻找纪嘉年的身影，可惜落空了。<br> <br> 吕歆没有回答，换了一个话题：“离子呢，我都在门口站了这么久了，她都没来‘接驾’？”<br> <br> 肖战干咳了一声，俊脸有点发红：“她在洗澡。”说着他让开身位，“你要不先进来，我估计她也洗的差不多了。”<br> <br> 吕歆摇头拒绝:“你们俩难得见一次面，我怎么好意思打扰。”<br> <br> 肖战羞涩地笑了笑。<br> <br> “我先回去了，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也不用跟离子提我来过。”<br> <br> 吕歆走出小区的时候有些茫然，她背着包在门口站了一会，看着门前车水马龙。城市的夜晚有些拥挤，四月的晚风却冷清。<br> <br> 偶尔有几辆出租车在吕歆面前减速，探头探脑的司机在没得到吕歆的任何回应之后扬长而去。<br> <br> 吕歆叹了口气，搓了搓手臂，一个人沿着昏暗的小路走回家。夜风虽然冷，却吹得她大脑清醒，仿佛连眼中的微微酸涩都一并吹干了。<br> <br> 心里一阵阵的潮热被慢慢平息，吕歆觉得有些难过，却又不知道应该找谁大哭一场。走过几条街道，和几群人陆续擦肩而过，吕歆最后在一家便利店里买了一件啤酒，六个易拉罐用塑料膜包在一块儿，提着走刚好。<br> <br> 便利店的街道旁有一条人工河，河水难得清澈，边上的人也少，吕歆找了河边的一个水泥墩坐下，面前的河水清凌凌地反射着路灯的光。<br> <br> 开了一罐啤酒，吕歆却没有急着喝，她拨了电话给纪嘉年。电话那边很久才接通，纪嘉年的声音有些沙哑：“吕歆？”<br> <br> “嗯。”吕歆手里转着啤酒罐，掌心冰凉，“工作怎么样？忙完了吗？”<br> <br> 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纪嘉年说：“差不多了，还有最后一点。你这么晚了还没睡吗？”<br> <br> 吕歆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说：“在想你啊。”表情却好像完全僵硬了，吕歆眯了眯眼，远处的大厦上挂了一个LED屏，显示的时间是二十三点五十九分。<br> <br> 纪嘉年愧疚地说：“真的对不起，我没想到今天会临时加班。我保证有时间一定把这次约会补回来。”<br> <br> “真的不用。”明明是赌气的话，吕歆却还能说得十分平静。<br> <br> 纪嘉年没能透过电话捕捉到吕歆的情绪，只能继续道歉：“对不起。”<br> <br> 零点。<br> <br> 吕歆往嘴里灌了一口啤酒，把喉咙口的哽咽压下去：“嘉年，我的生日已经过去了。”<br> <br> 而原本应该陪她庆生的男朋友不但为了别的女人失约，在她生日的这一整天里，始终用对不起代替生日快乐。<br> <br> 她没有等纪嘉年接下来的对不起，掐断电话的时候，眼泪才突然滚落下来。<br> <br> 啤酒一口一口往嘴里灌，最后好像都催生成了眼泪似的。吕歆一边哭一边问自己：“你哭什么，有本事把纪嘉年哭回来啊，挂了电话才哭哭给谁看！”<br> <br> 有时候明知道一件事情换一种方式来做会有更好的效果，但是总有那么几次，会选择最蠢笨、最没用的方式，甚至不求解决困境。自尊心真是一件非常没有道理的东西。<br> <br> 有脚步声靠近，一块条纹手帕被递到了吕歆眼前。吕歆只能愣愣地顺着穿着暗色西装的手往上看，当与陆修视线相对的时候，她立刻跳起来背过身，手忙脚乱地擦脸上的泪痕。<br> <br> “用手帕吧。”<br> <br> 吕歆犹豫了一下，将陆修递到身边的手帕接过来，小声说了句：“谢谢。”把脸上的狼狈痕迹擦去，吕歆深呼吸了一口气，装作刚才那个在无人河边嚎啕大哭，仿佛下一秒就要跳河的女人不是自己。<br> <br> 陆修并没有一直盯着她看，吕歆转过身的时候，陆修已经坐在了她原本坐着的那个石墩上。他从只剩下最后两听的塑料包装里拿出一听啤酒，看了看牌子问：“我可以喝吗？”<br> <br> 吕歆摸摸鼻子，点了点头。陆修嘴角挑了挑，笑得很浅，仿佛没看出吕歆的尴尬，自顾自地开了啤酒。吕歆站在旁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走开，还是在这边陪着。<br> <br> 陆修看她一眼：“不一起坐下来吗？”<br> <br> 吕歆心里的尴尬挥之不去，却不好意思丢下陆修走人，只能硬着头皮坐在他身边。还好石墩够长，坐下来两个人，中间还能空出一截，不至于让人误会。<br> <br> “我记得……今天是你生日。”陆修等她坐稳了才开口，甚至没忘把最后一听啤酒递给她，“一直没机会和你说，生日快乐。”<br> <br> 吕歆伸手去接，习惯性地说谢谢，然后才发觉好笑：“这明明是我买的。”<br> <br> “嗯……”陆修想了想，“借花献佛，下次补给你。”<br> <br> “下次……”吕歆重复了一次，她数不清，这是今天她第几次听到这个词了，“可是不一定有机会能有下次啊。”吕歆有些模糊地想起从前她对陆修表白之后，陆修说过下次见面给你答案。可惜她还没等到那个答案，就放弃了，放弃了的答案对她来说就已经不重要了。<br> <br> 陆修没有没说话，吕歆却突然克制不住自己想要倾诉的欲望：“陆修，你知道吗，我其实特别讨厌等待。还有那些虚无缥缈的承诺，下次，下一次，如果，有机会……”<br> <br> “我常常分辨不出来这些话里边，那些是真心实意，哪些却只是场面话。我这个人吧，自我保护的防线太高，所以我没法完全相信的话，我就当这些都是假话，都是敷衍，都是骗人的……”吕歆低着头，刚才她开罐子的时候有不少啤酒撒在了地上，形成一堆大大小小的水渍。<br> <br> “那样就不会对这些话、这些人有所期待。也就……不会觉得遗憾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