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淑娟笑着走上来，说：“没想到你学的这么像。”映川笑笑，就想下去，哪知郭顺喊道：“映川，再来一个。”跟着几个同学附和起来。映川心下发急，心想我就准备了这一个，再让我说可怎么办啊。正踌躇不定时，屋门忽地一响，从外面走进三个人来。学生们立刻哑了嗓子，目光齐聚在门口，映川趁机溜回自己的座位。

　　韩慕天忙站起身，迎着三人走过去。原来进来的是一中党委书记邵长琳，后面是校长张坚和教务主任郝方域。韩慕天招呼学生搬三把凳子放在讲台上，招呼三位领导坐下。韩慕天道：“今晚三位领导莅临我们高二（6）班，大家鼓掌欢迎。”说着带头鼓掌。邵长琳摆摆手，站起来道：“今晚我们三个老家伙冒冒失失闯进来，打扰了大家的兴致，先致个歉意，希望大家海涵。”

　　学生们都不说话，邵长琳接着道：“刚才在下面，张校长问我先去哪个班？我说去高二（6）班，这个班在足球赛上拿了冠军，我很想去看看他们！”他右手在空中用力挥着，赢来学生们成片的掌声。邵长琳笑道：“其实也没啥，我本人就是个标准的球迷，不光喜欢看，年轻时还踢过比赛呢！那时候和你们一样，生龙活虎的，只不过现在上了年纪，人老了，想踢两脚也没那个力气了。”

　　学生们听他说的和蔼可亲，都放松下来，饶有趣味的听他讲话。“不过，我这心呀可没老，看见你们踢球我就兴奋。”这时张坚在后面拽了下他，意思是别扯得太远了。邵长琳当即会意，话题一转道：“这些都是陈年老账了，现在就不拿出来丢人现眼啦。今晚同学们的任务就是玩好乐好吃好，明年有个快快乐乐的心情，去努力发奋学习。毕竟快到年终统测了，争取考个好成绩出来，回家过个好年！好了，我就说这些吧。”说完在一片掌声中坐下了。

　　接着张坚谈了九一年学校的一些具体教学思路以及实施方略，郝方域说了下纪律方面的问题，学生们听得索然无味。邵长琳笑道：“我和你俩说别讲这些，你俩就是不听，怎么样，破坏气氛了吧！”张坚和郝方域自嘲地笑笑，神色间有些尴尬。

　　魏淑娟鼓动道：“我们欢迎三位领导给我们表演个节目，好不好？”“好！”学生们一齐喊道，气势很是宏大。

　　邵长琳摆手道：“我们三个来的匆忙，没准备啥节目，还是看你们的吧。”学生们那肯放过，兀自鼓掌大叫不息。韩慕天出来打圆场道：“这样吧，咱们给三位领导点儿时间，让他们商量商量。肖无忌，你来给三位领导唱个歌！”

　　肖无忌站到中央，说了几句开场白，就唱起了千百惠的《走过咖啡屋》。他的嗓音纯正，学的惟妙惟肖，邵长琳听得不住点头。突然之间心血来潮，对张坚和郝方域道：“我们三个来段《智斗》，如何？”

　　张坚同郝方域不忍驳他兴致，当即点头同意。三人在角*色分配上达不成一致，郝方域说啥也不演阿庆嫂，心想儿子就在身旁，我若演了那不是当众出丑吗。争来争去，最后终于妥协，由张坚来演阿庆嫂，郝方域演刁德一，邵长琳演胡传奎。等肖无忌唱完第二首歌后，三人就到中央清唱。学生们已对流行歌曲听得疲劳，此时觉得很是新鲜。尤其是张坚细起嗓音学女人腔调时，惹得学生们哄堂大笑！

　　送走了三位领导，学生们又无拘无束起来。其间映川跑出去一趟，回来不愿再挤回去，就在门边挨着魏淑娟坐下。耿若尘正站在中央，手里拿着几张纸条，逐个念道：“这条子是段忠波写的。我提议让方筱雅唱几首。”……“嗯，这是李明远写的，我想听小不点儿唱歌。”……等纸条全部念完后，耿若尘冲着方筱雅笑道：“小不点儿，既然大家都想听你唱歌，你就别躲着了，快点儿出来吧。”

　　方筱雅咯咯笑着，被几个女同学推了出来。她走到耿若尘身旁，止住笑，接过话筒，不经意地瞄眼映川。映川忙把头扭向黑板。方筱雅道：“我给大家唱个《梦醒时分》吧。”说完张嘴就要唱。

　　肖无忌举起右手，高声打断道：“别急，我这有音乐。”说着取出盘磁带放进录音机里，按下按钮，悠扬的旋律响了起来，迅速飘满各个角落。

　　方筱雅拿起话筒，哀婉地看一眼映川，便跟着旋律唱了出来：

　　你说你爱了不该爱的人，

　　你的心中满是伤痕。

　　你说你犯了不该犯的错，

　　心中满是悔恨。

　　你说你尝尽了生活的苦，

　　找不到可以相信的人。

　　你说你感到万分沮丧，

　　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

　　你又何苦一往情深。

　　因为爱情总是难舍难分，

　　何必在意那一点点温存……

　　映川坐在门口，浑身刺痒，说不出的难受，只觉得一班同学都在看他，目光里带着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而方筱雅哀婉凄怨的目光刺在他身上，让他欲觉烦乱无绪。他皱皱眉头，对魏淑娟道：“我出去一下，”便拉门走了出去。

　　他小跑着下了楼，直向花园的方向走去。路两边的霓虹灯光洒下来，将光秃秃的树影画在路面上，显得那么朦胧，又是那么忧郁。一阵寒风吹过，路面上的树影纷杂交错，更让他烦心不已。“她唱这首歌，明摆着唱给我的。我该怎么办？”

　　他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到了假山旁边。他靠在平台上，仰头去看夜空，满天的繁星都冲他顽皮地眨着眼睛，似乎也在嘲笑他。他紧咬住下嘴唇，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好让自己平静下来。冷风飕飕地刮过，将他身上的热量一点点吸走，把冰凉留在他的脸上、手上，留在他的身体里。

　　忽然，他感到有人向他走来，忙侧头去看。只见迷蒙的夜色中，依稀便是方筱雅娇小的身影。他的心就是一颤，“她？她来干什么？”正寻思之际，方筱雅已走到跟前，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他。他忙扭过头不去看她。

　　沉默了一会儿，方筱雅叹口气，柔柔地道：“我以为你会无所谓，没想到你还是受不住。”映川不想说话，只去看天上的繁星。满天的繁星都在笑他的怯懦，他心中酸楚，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刚开始就明明白白的拒绝她，哪会有今天！就听方筱雅问道：“你拒绝我，真是为了考大学，不想谈恋爱吗？我想听你的真心话！”

　　映川还是不说话，只在那看着天发呆。方筱雅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又轻轻叹口气，幽幽地说：“你为什么拒绝我，我早就知道了。你不是不想谈恋爱，而是因为你心里有别的女孩子，她的名字叫林……敏……娜！”

　　方筱雅说的很慢，一字一顿地说。可对于高映川来说，每一个字不啻于一把大铁锤锤打他胸口一般，他这一惊可真是非同小可！满脑的糊涂混乱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惊恐地瞪着方筱雅，结结巴巴问：“你……你……你怎么……知道？！”

　　方筱雅苦笑道：“咱们班不光我知道，还有两个人也知道。”

　　映川更是惊疑。他迫不及待问：“还有谁？！你们怎么知道的？！”

　　方筱雅直勾勾盯着映川。映川只觉得那目光太也逼人，忙垂下眼避开。就听方筱雅慢慢道：“还有小叶子和李海燕。”“她俩？！她俩怎么知道的？”映川一听没有王秋月，更是惶恐，说话也颤抖起来。方筱雅侧着脸道：“李海燕是你同学，也是裴山乡中毕业的。看来你是没有印象了。”

　　“李海燕？她是我同学！她是裴山乡中的！”映川想不到高二（6）班里还有他初中的同学，口气里满是惊疑。方筱雅道：“她说她在十四班，你是十五班的。她又不漂亮，学习也不好，你肯定记不住。但你和林敏娜的事，可是全校尽知的。”

　　“这……”映川低下头，心想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那天她说我在骗她，原来她都知道了。方筱雅悠悠地叹口气，道：“早知道这个样子，我又何必……何必这样犯傻啊！”她哽咽起来，看着映川，动情地道：“可是，可是你知道吗，我对你……我对你……”她没有说完，痛苦地转过身去。

　　映川深为感动，柔声劝道：“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你恨我吧。”方筱雅转回身，摇摇头苦笑道：“我干嘛要恨你！谈恋爱本来就得两个人情投意合，有一个不愿意，另一个在怎么强扭也不成。是我自己胡思乱想，自找苦吃，怪不得你。”她顿了顿，又轻轻地问：“她漂亮吗？”

　　“谁？”映川一时没反应过来，顺口便问，但随即就明白了，于是点点头。方筱雅道：“李海燕说她非常漂亮，咱班女孩子谁都比不上，就是小叶子也不行。我不信，是我心里不愿意相信。现在我信了。”她又苦笑，转过身说：“这许多天来给你添麻烦了，望你别怪我不懂事。”说完慢慢地走进一片橘黄的朦胧中。

　　映川怔怔地看着方筱雅的背影走远，脑子里一片空白……忽然，方筱雅唱起歌来。那歌声，轻柔曼*妙，悦耳动听，穿透了浓浓的夜色，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如果你的生命注定无法停止追逐，

　　我也只能为你祝福。

　　如果你决定将这段感情结束，

　　又何必管我在不在乎。

　　如果我的存在只是增加你的痛苦，

　　为何你不对我说清楚。

　　莫非我早该知道我将要孤独，

　　在我们相识的最初。

　　你走你的路，直到我们无法接触。

　　我也许将独自跳舞，

　　也许独自在街头漫步。

　　你走你的路，用我无法追赶的脚步。

　　我也许将独自跳舞，

　　也许独自在街头漫步……

　　歌声由高渐低，由近及远，最后便细不可闻。映川感到全身都麻木了，他怔怔地靠在平台上，仰望着夜空，一动也不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