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在一个西南小镇,离C市很远,我坐了几天的火车,转了两趟大巴才踏上乡土,我站在门外看着那个如野兽一般的屋子,深吸了几口气才拿出钥匙开了门。
屋里没有人,我想着可能母亲还在卖豆腐脑,便去她经常摆摊的地方去找她,远远的就看到母亲的身影,穿一件花布短袖,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身上的这件短袖已经穿了不少年头,母亲长得很瘦弱,那件宽大的短袖穿在她身上更显得她瘦弱,此刻正笑吟吟的将一碗豆腐脑递给别人,因为长时间操劳的缘故头上已经有不少白发,额角上也有了掩饰不住的皱纹,我的心没来由的袭上一阵痛感,鼻子酸酸的,很不是滋味。
我呆愣了很久才让情绪平静,挤出一抹笑来走到她身边,欢欢喜喜的叫了一声,“妈,我回来了!”
“小沫?!”母亲激动的走过来执起我的手,“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多久不了?饿不饿?要不要妈妈给你弄碗豆腐脑充充饥?”
“妈,我不饿,怎么样,几个月不见是不是很想我?”
“想,想,想得妈妈头发都白了!”
刚好此时有人来买豆腐脑,我便径直走到推车边,熟练的往碗中加料,母亲过来给我打下手,望着我的侧脸傻笑。
“怎么了?干嘛这样看着我?”我将豆腐脑递给来人后向她道。
母亲抿嘴笑笑,“没什么,好几个月没见到你了妈妈就想多看看你,我们家小沫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那是当然,我妈都是个十足的美人,我能差了去?”
“小沫啊.......”母亲突然语重心长的说道,“妈只希望你以后不要步妈妈的后尘,一定要找个好人家!”
“妈,你说什么呢?你放心吧,你女儿长得这么好看,一定会找一个让你心满意足的如意郎君的!”
妈妈不经意间擦了擦眼角说道:“如果能够这样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对了你跟萧政怎么样了?”
我心突得一跳,随即笑笑说道:“还好!”
“嗯,那就好,萧政是个好孩子,当初可为了你才去的C市,你要好好珍惜!”
我点点头,心里很不是滋味,当初我跟萧政交往的时候两家人都是知道的,就等我们毕业以后结婚,然而世事无常,这些事情谁又料得到。
傍晚的时候我们收好摊子回家,刚到门外便听到里面摔东西的声音,我心里一惊,小时候那些不好的回忆再一次回荡在脑海,妈妈可能看到我眼中闪过的惧怕忙握着我的手安慰道:“有我在,没事的!”
拿出钥匙开了门,只见里面一个中年男人正气急败坏的摔东西,我们刚准备进门,一个烟灰缸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我们砸来,幸好我反应快,抱着妈妈的身体往旁边一闪,否则这烟灰缸定会砸到妈妈的额头上。
“你可总算回来了!钱呢?你把钱藏哪里了?”他一见我们的身影便粗声暴气的向我妈吼道。
我妈妈将我护在她身后平静的说道:“我的钱可不是拿给你喝酒赌钱的!”
“你........”他想说什么,突然看到躲在我妈身后的我,眼睛微微眯起来,透着危险的气息,“好啊,你的拖油瓶回来了,又要吃老子的闲饭了!”
“我呸!小沫什么时候吃你的闲饭了?!你哪里来的好心让她吃你的闲饭,说话可得讲良心!”
“好了,老子懒得跟你废话!”说完他便一把推开妈妈的身体拉着我的手向楼下走去,“要是你不给我钱我就把她给卖了!”
我妈见状,连忙拦住他的去路,将包里的钱掏给他,“给你,你拿去!把我的小沫放下!”
他接过钱砸着嘴数了一下,哼了一声便转身向楼下走去,我妈安慰的揉揉我的肩膀,关切的问道:“没事吧小沫?”
我重重吐出一口气,虽然身体还在因害怕而颤抖,但为了安慰我妈我故意扯出一抹笑来说道:“我没事的!”
“小沫啊,他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这几天稍微收敛一点,不料今天又这样了,你不能再呆在这里了,等下如果他回来的话又不知道会发什么疯了,妈妈这里还有些钱,你拿着去外面住一晚上明天回学校去吧!以后没什么事的话也别回来了!”
我看到我妈眼圈一红,眼看就要掉下泪来,我的心深深一痛,忙将钱塞回她手中,“妈,钱我这里还有,可是如果我走了你要怎么办呢?他会不会动手打你?”
“你先别管我了,”我妈将我的行李箱拖出来,“走吧,妈妈将你送出去!”。
我接过自己的行李箱,心疼道:“妈妈我走了你一个人.......”
“你别管我了,”她打断我的话,“快走吧,小心他等下又回来了!”
我站在门口含泪看着她,心里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可是一时间所有的话都哽在喉咙,张着口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沫,妈妈对不起你,以后千万不要像妈妈这样了!”我刚转过身去便听她说道。
我的脚步顿了顿,不敢回头,怕她看到我脸上的泪水,我努力平复着心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妈妈,我从来没有怪过你的,如果真的不能在一起那就离婚吧,以后我挣了钱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我听到身后的妈妈重重的“嗯”了一声。
我握着行李箱的手紧了紧,终于还是向院子外面走去。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忙碌的人就像劳碌过后归巢的鸟儿一样纷纷向家的方向赶去,我一个人拖着行李箱无处可去的身影跟人群是多么的格格不入,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滑下,我知道此刻的我定是狼狈至极。
路过一家音像店的时候里面正放着beyond的一首歌《谁伴我闯荡》
前路在哪方,谁伴我闯荡。
前路没有指引,若我走向又是窄巷。
..........
听到这首歌我哭得越发肆无忌惮,如今的我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天地如此之大可是却没有我的立足之所。
我来到一个公园的长椅上坐下,在公园的路灯照不到的地方,有两个学生模样的人正搂在一起,望着他们的身影我没有反感,反而还欣慰的笑笑,曾几何时我也和萧政在这里相拥,发下少年时代的海誓山盟,可是那个说着要与我相伴到老的人此刻却搂着别的女人,上天真是爱跟我开玩笑。
我拿出手机,想要给他打个电话,可是当把那个熟悉的号码按出来时又犹豫了,我便又将它删掉,让后又按出来,又删掉。
我蹲在长椅上,就这样无聊又机械的重复着这两个动作,可是当我再一次将号码按出准备删掉之时手一抖竟然按了拨号键,我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急忙按了挂机键。
可是不料我刚按了挂机键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看着闪烁的屏幕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接听还是该挂断,犹豫了半晌才按了接听。
“小沫?”他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突然有种很想哭的冲动,很想告诉他我现在的处境,很想对他说我想你了,然而我却一直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我怕我一出声就很泄漏了我的情绪。
其实我陈小沫也是个极其骄傲的人呢,这种委曲求全的事情我还真做不出来,他在电话里又急促的问了几声,“小沫,你现在在哪里?!出了什么事了吗?!快说话啊小沫!”
而我始终没有回答他一声,果断的挂断了电话,按了关机键。
我从长椅上下来,刚准备去找个旅馆暂住一宿,不料我面前却突然出现两个穿西装的人,其中一个非常恭敬的冲我颔了颔首问道:“请问是陈小沫小姐吗?”
我点点头,心中袭来一阵难言的恐惧感,“你们是.......”
“陈小姐不用惊慌,我叫周瑾,是高先生让我们来接陈小姐的,陈小姐请把!”他冲我比了个请的手势,我这才看到停在路边的那辆黑色小轿车。
高先生?高天皓?!!!
“那个,你刚刚说的高先生是不是叫高天皓?!”我不安的问道。
他对我点点头,微微一笑,“正是!”